枉死城的喧嚣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混杂着无数游魂的呓语、鬼差的呵斥、以及各种诡异交易的讨价还价。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线香、腐烂祭品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魂体腐朽混合的怪味。
云九幽换上了一身夜无殇提供的、带着兜帽的灰暗斗篷,勉强遮掩了生魂气息,行走在枉死城外围一条名为“碎魂巷”的狭窄街道上。两旁是歪歪斜斜、用各种骸骨和阴木搭建的简陋棚铺,贩卖着“阴魂土”、“磷火灯油”、“劣质养魂香”等低阶鬼物用品。形态各异的游魂、低阶鬼差、乃至一些气息阴森的摊主,构成了这里鱼龙混杂的环境。
他看似随意地在一个贩卖“忘川水”(稀释了无数倍,据说能短暂麻痹魂体痛苦)的摊前停下,实则在识海中接收着无相传来的信息。
巴掌大的无相此刻化作一缕几乎不可见的黑色烟气,完美地融入了巷角堆积的骸骨阴影里。它的意念如同细密的蛛网,悄无声息地覆盖着周围十丈范围。无数杂乱的信息碎片涌入云九幽的识海:
“…三枚阴骨钱…太贵了…昨天才两枚…”
“…城南新来的那个鬼屠夫…凶得很…别惹…”
“…听说了吗?‘剥皮鬼’刘三昨晚在城外被巡游的夜叉大人逮住了…魂火都给抽了…”
“…那生魂气息…好香…可惜有靠山…”
“…城守大人…最近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这些信息如同无数只苍蝇在脑中嗡嗡作响,混乱不堪,真假难辨。云九幽强忍着精神上的不适和眩晕感,按照夜无殇教导的方法,快速过滤、甄别。忽略那些毫无意义的呓语和低阶交易信息,将注意力集中在可能涉及枉死城势力变动、鬼差巡逻规律、以及特殊事件(如“剥皮鬼”刘三的下场)的碎片上。
“喂!小子!”一个沙哑刺耳的声音响起。一个身材佝偻、穿着油腻皮围裙、脸上挂着几块腐烂皮肉的摊主(卖的是风干鬼爪),用他那只剩下骨节的手指敲了敲摊位,浑浊的眼珠盯着云九幽兜帽下的阴影,“看了半天,买不买?不买别挡着大爷做生意!”
一股带着恶意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云九幽心中一凛,这是被盯上了?他下意识地想后退。
就在这时,识海中无相传来一道急促的意念:“左!鬼差!查税!”同时,一股微弱的、指向左侧巷口的危机感传来。
云九幽立刻收敛心神,不再理会那摊主,状若无事地转身,自然地融入旁边几个正在争论“骨粉”价格的游魂之中。几乎在他融入的瞬间,两个身材高大、穿着破烂制式皮甲、手持锈迹斑斑锁链的低阶鬼差,晃悠着从左侧巷口走了进来,目光扫视着两旁的摊位。
那卖鬼爪的摊主立刻噤声,缩回了摊位后面。
鬼差晃了一圈,在一个贩卖“魂烟”(劣质迷幻物)的摊前停下,似乎开始了盘查。
云九幽松了口气,借着混乱,迅速离开了这片区域。他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背靠着一堵冰冷的骨墙,精神疲惫感阵阵袭来。无相所化的黑烟如同归巢的倦鸟,悄然融入他斗篷的阴影里。
“如何?”夜无殇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身旁响起,不知何时出现。
“信息…很杂。”云九幽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鬼差巡逻间隔约半个时辰一次。城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具体不明。有个叫‘剥皮鬼’刘三的厉鬼昨晚被夜叉处决了。”他将筛选出的关键信息复述了一遍。
“剥皮鬼刘三?”夜无殇纯白的面具转向枉死城深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看来‘剥皮院’最近缺人手了。这消息,值一枚‘阴髓珠’。”
云九幽心中一动。夜无殇显然对枉死城的势力了如指掌,他这是在指点自己如何利用情报的价值。建立情报网,不仅仅是收集,更要评估、交易、利用。
“继续。”夜无殇的声音恢复冰冷,“熟悉这里的气息,习惯信息的嘈杂。无相是你的耳目,你要学会做它的‘大脑’。”
云九幽点点头,压下疲惫,再次将意念沉入与无相的联系中。那团阴影在他斗篷下微微蠕动,传递出一丝微弱的兴奋情绪——刚才吞噬了一丝那卖鬼爪摊主散逸的恶意,让它恢复了些许活力。黑暗中的蛛网,悄然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