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鳞涧内,夜明珠的冷光驱不散连日积累的沉重。空气里弥漫着丹药的苦涩焦糊气,混合着灵力过度消耗后特有的空乏感。
洛尘盘坐在涧内一角,身前一只半人高的青铜丹炉正发出沉闷的轰鸣。炉壁赤红,热浪扭曲了空气。他脸色紧绷,额角汗珠滚滚而下,双眼死死盯着炉盖上几个不断闪烁、试图向外传递某种隐晦波动的微小孔洞——那是他刚刚布下的、用于捕捉和干扰“天道印记”的探测灵纹。
“又来了!”洛尘低吼一声,双手法诀变幻如飞,指尖灵力疯狂注入丹炉底部控制火势的阵盘。炉内,数十粒即将成型的“固元丹”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撕扯,丹药表面氤氲的宝光剧烈波动,一丝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冰冷至高意志的暗金色细丝正试图从丹药内部析出,如同恶毒的寄生虫,贪婪地汲取着丹药核心的灵性精华。
“给我…镇!”洛尘双目赤红,全力催动“九转煅神诀”。炉内温度骤然飙升,化作无形的精神煅锤,狠狠砸向那些暗金细丝。
噗!噗!噗!
几声轻响,几粒丹药承受不住内外交攻的力量,瞬间爆开,化作焦黑的残渣。但更多的丹药上,那暗金细丝在精神煅锤的轰击下,只是剧烈震颤,光芒黯淡了几分,却并未被彻底剥离或摧毁!它们如同附骨之蛆,顽固地扎根在丹药本源之中,甚至反过来干扰炉火,让丹炉的轰鸣声更加暴躁不稳!
“该死!还是不行!”洛尘颓然收手,看着炉内仅存的几颗丹药也灵光黯淡,显然品质大损,脸上满是疲惫与不甘,“这‘印记’…简直与丹药本源共生!强行剥离,要么毁丹,要么只能削弱它一丝…代价太大了!”他抓起旁边一个玉瓶,里面是之前分离出的“印记”粉末和碎片,在幽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微光。
另一边,韩风正对着涧壁上一块临时平整出来的巨大石板疯狂演算。石板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结构奇诡的阵法纹路,许多地方明显违背了正统阵道的常理,呈现出一种逆向流转、反噬天地的狂暴趋势。他头发凌乱,眼窝深陷,手指因不断输入灵力刻画而微微颤抖,嘴里念念有词:
“坎离逆转…不行,冲突太大!兑泽归源…灵力节点承受不住…他妈的,正统阵法是顺天应人,借天地之势。我这‘逆阵’是要逆流溯源,窥探它强加于天地元气之上的‘规则’!处处都是它的桎梏!”他烦躁地一拳砸在石板上,震落一片石屑。石板上一个刚刚成型的、结构精妙的逆流节点瞬间崩溃,爆开一小团混乱的灵力乱流,将韩风的手背灼出一道焦痕。
“嘶!”韩风痛得龇牙咧嘴,挫败感几乎将他淹没。他需要的不是防御,而是一面能反弹、甚至扭曲那股意志窥探的“逆鳞之盾”!但这谈何容易?每一次推演到关键处,都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规则的反噬如影随形。
涧底中央,云九幽缓缓睁开眼。他刚刚结束一次短暂的调息,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沉静。洛尘的焦躁,韩风的挫败,尽收眼底。伪禁术“星痕剑引”的初步成功带来了希望,但前路依旧遍布荆棘。
他站起身,走到洛尘的丹炉旁,拿起一颗灵光黯淡、明显被“印记”侵蚀过的固元丹。指尖灵力微吐,小心翼翼地探入丹药内部。立刻,一股冰冷、纯粹、高高在上、带着不容置疑掌控意味的意志烙印,如同细微的毒刺,顺着他的灵力反噬而来,试图侵入他的识海!
云九幽冷哼一声,识海中那道新生的、紫灰色泽的“星痕剑引”符文微微一闪。一股凝练到极致、带着奇异预判引导之力的锋锐意志瞬间反冲!
嗤!
那丝入侵的意志烙印如同被无形的细针刺中,瞬间溃散!丹药内残留的暗金印记也随之剧烈波动,黯淡了几分。
“咦?”洛尘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师兄你…你能直接湮灭它?!”
“并非湮灭。”云九幽放下丹药,指尖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紫灰气息,“是‘星痕剑引’之力,极其凝聚,带有一丝引导预判的特性,能精准地‘点破’其结构最不稳定、与丹药本源联系最薄弱的节点,如同以针破疱。虽不能根除,却可大幅削弱其活性与侵蚀力。”
他目光转向韩风那边崩溃的阵法石板,看着那狂暴的逆流节点残留的痕迹:“韩师弟,你的方向没错。只是…你试图以‘阵’逆‘天’,却忽略了‘阵’本身,亦是此‘天’规则下的产物。如同用它的锁,去撬它的门。”
韩风一愣,若有所思。
云九幽走到石板前,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星痕剑引”力量,没有去刻画任何阵法纹路,而是将这一丝融合了星衍预判与剑傀锋锐的奇异力量,极其精准地点在石板阵法几个关键的能量流转节点之上!
嗡!
那些原本狂暴冲突、濒临崩溃的逆流节点,被这一点紫灰力量触及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某种奇异的“润滑剂”和“稳定锚”!混乱狂暴的逆流灵力并未被强行镇压,反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引导着,沿着一种更有效率、更不易触发规则反噬的奇异轨迹运转起来!虽然依旧狂暴,却多了一种…诡异的秩序感!
“这…这…”韩风目瞪口呆地看着石板上那几处被紫灰力量点过的节点,混乱的灵光竟然稳定下来,按照一种他从未设想过的轨迹运转,散发出一种扭曲空间、屏蔽感知的微弱力场!虽然范围极小,持续时间也极短,但这确确实实,是他梦寐以求的“逆鳞之盾”的雏形!
“不是去硬撼它的规则,”云九幽收回手指,看着指尖萦绕的紫灰微芒,声音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明悟,“而是…用我们自己的‘规则’,去干扰、去扭曲、去覆盖它的规则!‘星痕剑引’…便是我们手中这把能刺穿它表皮、嵌入它规则缝隙的‘楔子’!”
他看向眼中重新燃起火焰的洛尘和韩风:“洛师弟,以‘星痕剑引’之力为‘针’,尝试在成丹瞬间,精准点破‘印记’与丹药本源最薄弱的连接点,削弱其活性,保留丹药灵性!韩师弟,将‘星痕剑引’的预判引导与极致锋锐特性,融入你的‘逆阵’节点,作为稳定核心与破障锋芒!我们不需要完全理解它的规则,我们只需要…找到撬动它的支点!”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洛尘眼中精光爆射,一把抓起旁边记录丹方和印记特性的玉简,再次扑向丹炉,手法变得异常专注而灵动,指尖开始尝试凝聚那微弱的紫灰气息。
“用它的破绽,打造我们的铠甲!”韩风如同醍醐灌顶,猛地扑到石板前,不再纠结于阵法的整体逆反,而是专注于在几个核心节点上,以灵力艰难地模拟、融入那一丝“星痕剑引”的紫灰力量。
隐鳞涧内,再次被专注而紧张的气氛笼罩。炉火的轰鸣声中夹杂着新的、更细微的能量波动;石板上灵力刻画的嗤嗤声,也带上了某种奇异的韵律。
云九幽退到一旁,默默注视着两人的尝试。他体内的灵力依旧空虚,识海隐隐作痛,但心中却一片澄澈。伪禁术的融合,不仅给了他一把剑,更打开了一扇门——一扇利用这禁忌之力,从细微处瓦解那庞然巨物根基的门!
“鳞甲”的锻造,已然开始。纵然稚嫩,纵然艰难,但每一片鳞甲的成型,都是对那虚假天穹的一次无声挑衅!
就在洛尘全神贯注,将一丝由“星痕剑引”模拟出的紫灰气息注入丹炉,试图点向一枚即将成丹的“印记”薄弱点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来自丹炉,而是来自头顶!整个隐鳞涧剧烈地摇晃起来!无数碎石簌簌落下!涧口方向,那层层叠叠的隐匿阵法光华狂闪,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夜无殇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涧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执法堂巡山队!触动外层预警阵!他们在…强行探查此地灵力异常!”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逆鳞的藏身之地,终究还是暴露在了猎鹰的视线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