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悬在头顶的利刃,每一秒的流逝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山谷内的气氛在希望的微光与绝望的阴影间剧烈摇摆。
云九幽的命令迅速得到执行。阿箩如同精密的无情机械,立刻开始筛选伤势最重、已无其他生路的妖族战士。令人动容的是,根本无需强迫,当理解这可能是拯救家园的唯一途径,亦是他们生命最后的价值所在时,无数微弱或残缺的声音争先恐后地响起。
“选我!我的身子骨还行,能扛住!”
“我的腿没了,但这胳膊还能动,改造我!”
“为了部落!为了不再有孩子被那绿雨融化!”
悲壮的氛围弥漫。阿箩的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以最冷酷的效率评估着生理指标与改造适配性,很快选定了第一批十余名志愿者。纳米机器人与仿生材料的银灰色开始覆盖一具具残缺的躯体,冰冷的机械结构在他们身上延伸,与血肉交织,构成一种奇异而充满未来感的共生形态。
与此同时,云九幽、姜璃以及几位伤势较轻的长老,簇拥着烛阴和祖血鼎,来到了镜宫深处一处相对完整的石殿。这里遍布古老的壁画,描绘着万妖朝拜的盛景,中央则是一个凹陷的池子,祖血鼎就被安置在池心。
要激活血脉密钥,绝非简单的滴血认主。烛阴低沉的声音在石殿中回荡,揭示着残酷的试炼:“祖血鼎,非容器,乃桥梁。连接现世与血脉源初之记忆海。欲得密钥认可,需有灵魂踏入‘百祖走廊’,承载历代妖祖之印记,包括……它们陨落前最深刻的痛苦与不甘,尤其是……被至信之人背叛的绝望。”
它的目光扫过众人:“意识不够坚韧者,将在庞杂的记忆洪流中迷失,轻则疯癫,重则脑识崩毁。谁人愿往?”
沉默片刻。并非畏惧,而是深知责任重大,不容轻率。
“我来。”姜璃踏前一步,赤红的业火在她周身微微摇曳,她的眼神坚定如铁,“我的业火红莲,可焚尽世间业障秽念,或能抵御负面记忆的冲击。”
“陛下万金之躯,妖神界还需您引领。”一位老迈的萨满挣扎着上前,“老朽活了够久,记忆斑驳,或许能多撑一会……”
“我也去!” “算我一个!” 接连又有两名实力不俗的妖族将领站出来。
没有更多时间犹豫。烛阴的星云左眼投射出四道柔和的光束,分别笼罩在姜璃、老萨满和两名将领额前。“凝神静气,守住本我。记忆洪流将至……”
下一刻,四人身体猛地一震,眼神瞬间失去了焦距,仿佛灵魂被抽离,投入了那口看似古朴无华的祖血鼎中。
在他们的感知里,已不再是石殿,而是置身于一条无边无际、光影流转的狂暴走廊。无数破碎的画面、震耳欲聋的咆哮、凄厉的哀嚎、阴谋的低语、背叛的刀光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他们的意识。
那是历代妖祖弥留之际最强烈的情感烙印!
有开疆拓土的豪迈,有守护子民的温柔,也有被新任副手从背后刺穿的剧痛与难以置信!
有与古仙朝把酒言欢的畅快,也有盟约碎裂、刀兵相向时的愤怒与悲凉!
庞大的信息流带着原主人的强烈情绪,几乎要撕碎闯入者的神智。
“呃啊——!”一名妖族将领率先支撑不住,抱头惨叫,眼耳口鼻中渗出鲜血,身体剧烈抽搐后,猛地僵直,气息断绝。他的意识已在记忆洪流中被彻底同化、湮灭。
紧接着,那位老萨满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眼神变得混沌迷茫,喃喃着某个古老的名字,陷入了永久的痴傻状态,虽生犹死。
另一名将领苦苦支撑,七窍流血,面目狰狞,显然也在崩溃边缘。
唯有姜璃,周身业火白凰虚影环绕,将冲击而来的大部分黑色、污秽的负面情绪能量焚烧殆尽。但她脸色同样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业火能焚业障,却无法完全隔绝那海量的、属于他者的悲怆记忆本身带来的沉重感。无数妖祖的遗憾、愤怒、不舍如同亿万钧重压,落在她的心头。
她看到了上古盟约签订时的盛况,也看到了烛阴左眼被污染溃烂的瞬间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她看到了一位女妖祖为保护幼崽而被仙法轰击得灰飞烟灭;她看到了一位雄主在庆功宴上被杯中的毒酒夺去生命,下毒者是他视若亲子的弟子……
“坚守本心……这不是我的记忆……但这是我的责任……”姜璃咬紧牙关,业火燃烧得愈发炽烈,将试图侵入她神魂核心的负面情绪不断炼化。她如同怒海中的灯塔,承受着狂风巨浪,却竭力保持着一点清明不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祖血鼎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鼎身那些古老的刻纹逐一亮起,散发出温暖的金红色光芒。
烛阴的声音响起:“可以了。”
光束收回。姜璃猛地睁开眼睛,踉跄一步,被旁边的云九幽扶住。她大口喘息,额间尽是冷汗,眼中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散去的悲怆。另一名幸存的将领直接瘫软在地,昏迷不醒,但生命气息尚存。
代价惨重。三人尝试,一死一疯一重伤昏迷。
但祖血鼎已被激活。鼎内,那沸腾的血液中,一道复杂无比、由无数细微血符构成的金色密钥缓缓浮现,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血脉密钥,获取成功!
姜璃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恢复锐利:“密钥已得,下一步,核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