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望幽和赵苑诗身上。
一个是王爷最宠爱的青梅竹马，一个是不受宠的摆设嫡妻，答案显而易见。
但是，若这黑衣人故意跟王爷的选择反着来呢？
江空青显然也有这个顾虑。
他看向对面。
赵苑诗充满希冀地望着他，等着他救她。而望幽则是一脸麻木，眼底毫无波澜。
他突然就又想起了望幽甩他的一巴掌，想起了她眼底当时的嘲讽与不屈。
于是他不再犹豫，开口道，“放了苑诗，本王放你们走。”
赵苑诗顿时松了一口气，泪水伴着喜悦再次涌出眼眶。她下意识瞥了眼身旁的望幽，心底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望幽则是僵在了原地，眼里却全是冷意。
她像个物品一样被挑选，被放弃，被用来成全这好似英雄救美的折子戏。
可为什么她就非得是这场戏的牺牲品？
什么深情，什么专一，就非得踏着她的血肉来演绎？
即使她对此嗤之以鼻，可就在江空青选择赵苑诗的那一刻，她却根本按捺不住心底那突然出现的自尽念头。
这感觉就跟她上次差点投井一模一样。
愤怒和绝望，求生和死意，两种不同的情绪来回在心中厮杀。
她此刻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这世界想让她死，通过自戕的方式。
换作是以前的望幽，经历过这一场被抛弃的绝望，即使最后被救下，也必然再无心存活。
就像前几次一样，不论是上吊还是投井，最后都会因为爱而不得，自尽而亡。
这是这世界为她书写的人生结局，不容更改，不容质疑。
她想活，就只能打碎它。
望幽咬紧了牙，作出了决定。
天色暗了下去，夜幕降临。
为首的黑衣人担心江空青变卦，只迟疑片刻，还是吩咐手下放了赵苑诗。
还没等到赵苑诗向江空青飞奔过去，她突然停在了原地。
低下头，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胸口上插出来的刀刃。
随后滑倒在地，失去了生气。
“苑诗！！！”
江空青目眦欲裂，惊恐地看向赵苑诗，再看向赵苑诗倒下身后露出的身影。
没有人看到，望幽是怎么在短短一瞬内，挣脱了绳索，抢过了横在脖子上的匕首，再向前一刀刺进赵苑诗的心口的。
太快了。
快到等众人反应过来，赵苑诗已经躺在了地上。
“望！幽！你疯了！”
江空青大吼道，不顾身后侍卫阻拦，上前想救回赵苑诗。
这边望幽却是满脸沉静，若不是她手上还拿着带血的匕首，根本看不出她刚刚杀了人。
随着江空青冲了过来，他带着的人马也跟着冲了过来。
黑衣人见情况突变，本想再次擒住望幽为质，却被她一刀一个捅翻在地。
黑衣人见状不敢再恋战，立刻吩咐扔下望幽撤退。
可江空青带来的人也不少，双方顿时交战在一起。
江空青上前抱住了赵苑诗的身体，发现已经没有了气息，整个人更是没办法冷静。
他现在只想立刻手刃了望幽，为苑诗报仇。
他抬头，在满场兵荒马乱中搜寻望幽的身影。
“你是在，找我吗？”
身后传来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他莫名头皮发紧，而后握紧手中佩剑，突然回头一刺！
这一剑落入了空气，而他的胸口上，正直直插着一把匕首。
连位置，都跟赵苑诗胸口上的位置分毫不差。
“祝贺你们团聚了呢。”
望幽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那表情仿佛是真心祝贺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随着江空青的断气，整个世界全部暂停。
还在砍杀的人们以各种姿势停住了动作，血液溅在半空凝固，箭矢悬在头顶停滞，空气静止，万物沉默。
唯有望幽，好像成了这世外客。
她站起身，随手用裙摆擦了下手上的血，淡淡地却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赌对了。
望幽低头看了眼江空青和赵苑诗的尸体，确认两人已经断气。她下手时十分果决干净，并没有预想中的恐惧和迟疑。
随即她环顾一周，顺手摘下不知何时悬停在空中的优昙花瓣，疑惑地皱了皱眉。
为何除了停止，这世界毫无变化？
望幽之所以突然杀了赵苑诗和江空青，并不是她因爱生恨走火入魔，而是就在刚才，她突然理解了那个神秘人所说的幻境。
假设这整个世界都是一场虚幻，那必定有打破幻境的方法。
就好像如果把她所处的世界比作一个迷阵，那一定有破阵的阵眼。
望幽仔仔细细回想了她那虚假的记忆里所有的过往，发现居然大多都跟江空青和赵苑诗有关。
她遇见这二人之前的记忆并不重要，对春月的随口一句就能更改。
但自从遇见江空青和赵苑诗，她就开始不停的自我折磨，绝望郁结，抑制不住的想要了结自己。
她一切所思所想所为的出发点，都是江空青和赵苑诗。
她的命运，是围绕着这两人展开的。
所以，江空青和赵苑诗就是“阵眼”。
只要杀了他们，她就能“破阵”，就能不受束缚的活下去。
假如失败了或是猜错了，不过是以命抵命或者同归于尽。
看着眼前非人力能控制的的神奇景象，望幽知道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可等了半晌，这幻境依旧没有消散，究竟还有哪里不对？
等等!
她刚才想的什么？同归于尽？
望幽突然灵光一闪，好像抓住了关键。
如果江空青和赵苑诗都是“阵眼”，那作为故事配角一直衬托和推动他们感情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现在，就看她敢不敢再赌一次了。
望幽没有丝毫犹豫，本准备上前抽出江空青胸前插着的匕首，顿了顿后又有些嫌弃的收回了手。
她转身穿过人群，直直向身后的悬崖走去。
周围万籁俱寂，黑衣人和侍卫们举着刀，表情因厮杀有些狰狞，马蹄高高扬起，流箭也稳稳悬在空气里。
只月色如练，安静的淌过望幽从一片狼藉中穿过的裙角衣袂。
这场景两相对比，竟有种诡异的美感。
满场死寂里，她和她手中的优昙花瓣，成为了这世间唯一生动的存在。
在悬崖边站定后，没有纠结迟疑，望幽随即背对着崖边张开手向后倒去。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她看到崖边出现了一个黑影。
那人随手把玩着一枝优昙，看着她不断坠落的身影，抬手缓缓摘下了脸上赤红如血的恶鬼面具。
这次，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