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旧货市场藏着无数光阴沉淀的秘密,而我与那面铜镜的纠葛,始于一个阴雨连绵的午后。
那天我替杂志社搜集民间老物件素材,在市场角落一家积满灰尘的店铺里,被货架底层的一面铜镜吸引。镜面蒙着厚厚的铜绿,边缘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虽显斑驳,却难掩精致。店主是个佝偻的老头,见我盯着铜镜,沙哑着嗓子说:“这是民国年间的老东西,从城郊张家老宅收来的,你要是喜欢,便宜给你。”
我向来对老物件情有独钟,一番砍价后,以两百块钱将铜镜买下。回到租住的老洋房,我用软布蘸着白醋仔细擦拭,铜绿渐渐褪去,镜面露出温润的银灰色,竟能清晰映照出人影。只是镜中的我,脸色似乎比现实中苍白几分,眼神也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
当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庭院里种着大片栀子花,一个穿蓝布旗袍的女子背对着我,梳着整齐的发髻,正对着一面铜镜梳妆。她的动作轻柔缓慢,我想上前打招呼,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忽然,女子缓缓转过身,那张脸竟与我有七分相似,只是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淌着暗红的血,眼神怨毒地盯着我:“把镜子还我……”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睡衣。窗外的雨还在下,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我下意识看向书桌,那面铜镜静静躺在那里,镜面似乎比之前更加光亮。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接连发生。我总在深夜听到轻微的梳头声,仿佛有人在我房间里打理长发。更诡异的是,镜中的影像开始变得不对劲——有时我明明穿着红色衬衫,镜中却映出蓝色旗袍;有时我对着镜子微笑,镜中的“我”却面无表情,甚至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
我开始失眠,精神日渐萎靡,眼底的乌青越来越重。同事见我状态极差,劝我去医院看看,可各项检查都显示身体没有任何问题。直到那天,我在铜镜边缘发现一行细小的刻字,模糊不清,像是某种咒文。我拍照发给做文物研究的朋友陈默,他很快回复:“这是民国时期常见的辟邪咒文,但刻法很奇怪,像是被人篡改过,更像是一种诅咒。”
陈默的话让我心头一紧,我想起店主提到的张家老宅。趁着周末,我按照店主给的地址,找到了城郊那座废弃的宅院。老宅早已破败不堪,院墙坍塌,杂草丛生,只有正房的木质结构还勉强支撑着。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正房,屋内布满灰尘,墙角结着蛛网。迎面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穿蓝布旗袍,梳着发髻,正是我梦中见到的那个女子。照片下方的供桌上,摆着一个空的铜镜底座,尺寸与我买的那面铜镜恰好吻合。
这时,一位路过的老人看到我在老宅里,主动上前搭话:“姑娘,你怎么敢进这宅子?这里闹鬼啊。”老人告诉我,张家老宅的主人叫张婉清,是民国时期当地有名的才女,长得极美,却在二十岁那年突然失踪。有人说她被人贩子拐走,也有人说她与人私通被发现,羞愧自尽。但村里老人都流传,张婉清是被丈夫害死的,因为她发现了丈夫出轨的秘密,丈夫为了掩盖真相,将她杀害后藏尸井底,而她生前最爱的那面铜镜,也不知所踪。
“听说张婉清死前,对着铜镜下了咒,谁要是拿走铜镜,就会被她的鬼魂缠上,替她受苦。”老人的话让我浑身发冷,我终于明白,那些怪事并非幻觉,而是张婉清的鬼魂在作祟。
回到家,我盯着铜镜,内心充满恐惧。我想把铜镜扔掉,可每次刚拿起它,就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住我的手,耳边响起女子幽怨的声音:“我好冤……帮我沉冤得雪,我就放过你。”
我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找到陈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陈默沉吟片刻说:“如果真像老人说的那样,张婉清的尸体藏在井底,或许我们可以找到证据,帮她平反。”
我们再次来到张家老宅,在院子角落找到一口被杂草掩盖的古井。井口布满青苔,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陈默找来工具,小心翼翼地清理井口的杂草,又借来绳索,准备下井查看。
“我去吧,”我主动请缨,“张婉清的鬼魂缠着我,或许我去更合适。”陈默拗不过我,只好叮嘱我注意安全,把绳索牢牢系在我的腰上。
下到井底,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井底积着浅浅的泥水,我用手摸索着,突然摸到一块坚硬的物体。我用力将它挖出,竟是一具早已腐烂的骸骨,骸骨的手指上,戴着一枚小巧的银戒指,上面刻着一个“婉”字。
就在这时,井底突然刮起一阵阴风,我感觉到身后站着一个人影。我缓缓转过身,看到张婉清的鬼魂就站在我面前,脸色依旧惨白,但眼神中的怨毒褪去了许多,多了几分哀伤。“谢谢你,”她的声音轻柔了许多,“七十多年了,我终于等到有人发现真相。”
我颤抖着说:“你的冤屈,我会想办法为你洗刷。”
张婉清的鬼魂微微点头,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我们把骸骨打捞上来,报警后,警方对骸骨进行了鉴定,确认死者正是张婉清,死亡时间约七十年前,骸骨的颈部有明显的钝器伤痕,确系他杀。通过查阅民国时期的档案,警方发现张婉清的丈夫李宏业在她失踪后不久,就娶了当地的富婆,并且继承了张家的家产。种种证据表明,李宏业就是杀害张婉清的凶手。
虽然李宏业早已去世,但警方还是为张婉清恢复了名誉,还了她一个清白。消息传开后,张家老宅的诡异传闻渐渐消失,村里的人也时常来祭拜张婉清。
我把那面铜镜带回了张家老宅,放在供桌上,与张婉清的照片相对。铜镜的镜面变得黯淡无光,再也没有映照出诡异的影像。那晚,我做了一个安稳的梦,梦里,张婉清穿着蓝布旗袍,站在栀子花树下,对着我温柔地微笑,然后缓缓转身,消失在花香中。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遇到过诡异的事情。我明白,每一个被冤死的灵魂,都渴望得到公正的对待。而那面古镜,不仅承载着一段悲惨的往事,更见证了正义的迟到与最终的降临。有些秘密,或许会被岁月掩埋,但真相,终究不会永远沉默。就像张婉清的冤屈,时隔七十多年,依然能重见天日。
而我,也因为这段经历,更加坚信:善良与正义,永远是战胜邪恶与冤屈的力量。那面古镜,如今依然静静地躺在张家老宅的供桌上,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那段跨越时空的恩怨情仇,也警示着世人,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