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村村长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烟，一人分了一支。
“李老哥，我们这些人里你年纪最大，我也喊你声老哥。咱敞亮了说话，以前咱不敢近凤凰屯，你心里不爽快那是肯定的，可你要站在我们这边想想，就能理解了。大家都是拖家带口的人，谁敢拿全家人冒险？”
话题打开，众人趁着这个机会倒苦水。
“实在是你们村的事情怪得很啊！搁谁不多想？”
“还有告状这事儿，咳！咱不是看不得你们村好，可咱也要吃饭不是？村里菜贩子来家一天三顿的嚎，村长难当啊！”
“以前凤凰屯的地孬得很，相比起来咱各村看着好像好不少，其实好个屁啊？你们吃糠，我们咽苦菜！黄豆没比绿豆大多少！”
李水根好笑，摆摆手发言，“成了成了，都甭说这些。我们凤凰屯不是拎不清的，要是有别个特别倒霉，我们也不敢往前挨。这事儿不提了，又不是啥深仇大恨。以后咱好好合作，只要按着协议规定来，不耍滑不钻空子，那咱就是好伙伴！”
“行！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新村村长把烟屁股扔了，脸上笑容更加真切，“接下来你们村要开荒需要人手，定哪一天下锄头你吱个声，我带人去帮忙！”
“算上我朝贵村！”
“下大地壮劳力不少，我们到时候一准到场！”
“李老哥，你们村人均年龄得有五十五了吧？估计不咋能爬山了哈哈哈，开荒、种地，我不忧寨也去帮忙！”
……
周跃明憋了一肚子气回村，坐在堂屋里想着在机关大院被挤兑的事，越想越气。
恼起来对着周老婆子家方向破口大骂。
“真是个搅祸精不积德！把我榆钱村大好的前景搅没了！”
“瞧着吧，以后别的村子吃香喝辣了，咱还在这苦哈哈吃糠咽菜！”
“他娘的社会在前进你还停在老糟粕！磋磨媳妇虐待孙女，你自个不是娘生的你是狗娘养的？！”
等他骂完已经过了半小时。
期间整个屋子静悄悄的，没一个人敢吭声触霉头。
又过了一会，他婆娘才从灶房出来，问了声，“孩他爹，跟凤凰屯合作的事情没谈成？”
“谈啥子谈，以后都甭想了，人当着镇领导的面朝我放话，他们凤凰屯，榆钱村跟小日子不得入内！”不提还好，一提又气得心梗。
李水根那老东西竟然把他们榆钱村跟小日子排在一块！
太侮辱人了！
还拎不清！
公报私仇！
这口气实在顺不下来，周跃明咬牙切齿出门，他找周家晦气去他！
气的不止周跃明。
榆钱村人知道合作谈崩的事情之后，家家户户把周老婆子家恼上了。
村里老一辈有旧思想的人不少，重男轻女的人也不少，但是像周家老婆子那样能心狠得让孙女钻土灶饿得吃灶灰吃泥巴的，整个村就这一个。
老周家在村里一瞬成了公敌，走哪都被人翻白眼。
……
凤凰屯。
代销店门口又聚着好多人。
边闲唠嗑，边时不时了望一下村口。
龙佩珍也来了，实在是心急知道合作结果。
小苗儿哪有热闹往哪凑，自己跟在外婆屁股后头跑不说，还把章乔揪出来当小跟班。
老家伙们疼娃，特地在凉棚的横梁那里绑了根麻绳，做个简易小秋千让娃儿荡着玩。
“小乔，你推大力点，我都没荡上去！”
“哇！我飞上去啦飞上去啦哈哈哈！”
“好好玩呀！你站着帮我推嘛，不要老是坐着！快推快推！”
章乔虽然八岁，但是当初患病留下的后遗症太严重，长得比同龄人要矮小很多。
站在女娃娃身后，瞧着没比她高多少。
“小苗儿，不能推太高，摔跤会很疼的。”他两脚别扭站着，抿着嘴一板一眼规劝，给娃儿推秋千的手却没停过。
“知道啦知道啦你快推呀！”
“……”
小男孩叹气，他总是拗不过苗儿妹妹。
那边聊天的大人们，时而掠过来一眼，少不得说起小章乔。
“没想到啊，三儿竟然能站着了。”
五娇开心笑意盈满眼底，“站不了多大会，不过已经很好了。”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我瞧着用不了多久，三儿啊，也能背起书包上学去！”
“五娇也算是熬过来了，咱大家伙，都熬过来了。”
五娇点头，扭头看向站在光尘里的男孩，控制不住的又眼底发酸。
儿子遭了这病，成了只能依赖板凳勉强行走的人，落下那个后遗症，一辈子都只能当个残疾人。
孩他爸遭不住，跟她离婚，带着大的两个孩子离开了凤凰屯。
她咬着牙没走，打下主意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会照顾儿子一天。
当初做梦都没敢想，会有现在这样的好结果。
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他们村送来了小苗儿，带来顶天的好运气。
五娇转眸看向秋千上荡来荡去的小女娃，被飞扬笑声感染，不自觉弯起了嘴角。
很多事情不用说穿，大人们心里其实都明白。
小苗儿的这份恩情，她一辈子不会忘记。
“诶，村长回来了！”王三姑婆眼尖，最先瞄到大路那头过来的人影，远远就扬了嗓子喊，“村长，快快，来凉棚坐会！跟大伙说说结果，都着急着！”
老村长笑声先飘了过来，“知道你们肯定等得急，事情忙完我半点不敢耽搁，直接回来了！”
“结果咋样！上头批地了吗！”
等老村长停好单车走进凉棚，老李头立刻急吼吼问，不忘卖好递上一杯粗茶。
“当然是好结果了，你们盼点好！合作协议签了！跟十一个村合作！以后咱供货，他们销菜！省心得很！”
老村长也没故意卖关子，“地也批下来了！文件我没敢乱放，揣衣服里兜得好好的！知道批了多少地吗？四十亩旱地！”
停了下，没等大家伙失望表情露出来，又大笑，“还有猫儿山整座南山头！四百亩铁定有！咱能开多少种多少！都是凤凰屯的！”
众人，“……”
呜呼！
凉棚下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