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紫霄宫前。
晨雾如纱,笼罩着武当山。七十二峰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仙境。宫前广场上,青石板被露水打湿,泛着幽幽的光泽。
张三丰早已在广场中央等候。
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负手而立,望着远方的云海。他的身影在晨雾中显得朦朦胧胧,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融入这片天地之中。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张三丰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一笑:“来了。”
南宫宸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同样望向远方的云海:“让真人久等了。”
“不久。”张三丰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南宫宸身上。
这一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前日论道时,南宫宸虽然气度不凡,但身上仍有锋芒,仍有“我”的存在。可此刻,眼前的年轻人,却如同一泓深潭,平静无波,深不见底。
所有的锋芒都已内敛,所有的气势都已收敛。
他就站在那里,却仿佛与周围的晨雾、山风、古松、青石,浑然一体,不分彼此。
这种境界……
张三丰心中震动。他活了百余岁,苦修太极之道数十年,才勉强触摸到“天人合一”的边缘。可眼前这年轻人,不过二十余岁,竟已达到了这个境界?
“教主,”他缓缓开口,“这两日,看来收获不小。”
南宫宸点头:“多谢真人指点。太极之道,确实让晚辈受益匪浅。”
“不必谢我。”张三丰摇头,“这是教主的机缘,也是教主的悟性。老道只是点破了一层窗户纸,真正走进去的,是教主自己。”
他顿了顿,问道:“教主现在,感觉如何?”
南宫宸想了想,缓缓道:“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哦?”
“以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后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而现在……”他望向远方的云海,“山还是山,水还是水,但山中有道,水中有理,万物皆在道中,万物皆含至理。”
这话说得玄妙,但张三丰听懂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恭喜教主,终于踏入了‘见道’之境。”
“见道?”
“是。”张三丰缓缓道,“武者修行,先练招式,后修内力,再悟意境,最终……见道。见道之后,才能明道,才能修道,才能得道。教主如今,已见到了‘道’的模样。”
南宫宸若有所思。
确实,这两日的静悟,让他对武学、对天地、对生命,都有了全新的认知。这种认知,不是知识层面的增加,而是本质层面的突破。
就像一个人原本只看到二维的平面,忽然看到了三维的立体——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看到的深度、广度,已完全不同。
“那真人,”他问,“‘见道’之后呢?”
“见道之后,便是‘明道’。”张三丰道,“明白道的本质,明白道的规律,明白道与自身的关系。这个过程,可能需要数年,也可能需要数十年,甚至……一辈子。”
他看向南宫宸:“但以教主的悟性,或许不需要那么久。”
南宫宸沉默片刻,忽然道:“真人,我们开始吧。”
张三丰点头:“好。”
两人相对而立,相隔三丈。
没有摆开架势,没有运功发力,只是静静地站着。
但广场上的气氛,却陡然变了。
晨雾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开始缓缓旋转,以两人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山风静止了,鸟鸣消失了,甚至连光线的流动,都变得缓慢起来。
这不是气势的对抗,不是内力的较量,而是……道的碰撞。
张三丰周身,浮现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太极图影。黑白双鱼缓缓旋转,阴阳二气流转不息,动静相宜,刚柔并济。那是他对太极之道百年苦修的结晶,是他对天地大道的理解与诠释。
而南宫宸周身,则浮现出一片混沌的虚影。
虚影之中,有日月星辰,有山川河流,有草木花鸟,有风霜雨雪。一切都在缓缓运转,一切都在生生不息。那是他融合毕生所学、明悟自身之道后,形成的“内天地”投影。
太极图与混沌虚影,在空中缓缓靠近。
没有碰撞的声音,没有爆发的光芒,只有一种无声的交融。
太极图融入混沌虚影,为它带来了秩序与规律;混沌虚影包容太极图,为它注入了生机与变化。
两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张三丰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忽然明白了,南宫宸走的,是一条比太极之道更加宏大、更加包容的道路。太极讲究阴阳平衡,动静相宜,但这终究是“有”的境界。而南宫宸的混沌之道,却是从“无”到“有”,再从“有”回归“无”,包含了太极,又超越了太极。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
南宫宸也感受到了张三丰的太极之道。那种圆融自然、和谐统一的意境,让他对内天地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两人的“道”在空中交融、碰撞、启发,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然后,同时收敛。
晨雾重新流动,山风再次吹拂,鸟鸣重新响起。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两人都知道,这一次的切磋,对他们的武道修行,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张三丰深深一揖:“多谢教主。”
南宫宸还礼:“该谢的是晚辈。”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晨光终于穿透云雾,洒在紫霄宫前。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武林的未来,也从这一刻起,翻开了一页全新的篇章。
南宫宸知道,自己的武道之路,终于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接下来,就是将这些感悟,转化为实际的力量,去开创那个理想中的时代了。
他望向东方初升的朝阳,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道路虽长,但方向已明。
剩下的,就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