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肩走到堂前，面对着阶下乌泱泱的魔界众将。玄策、魑臣、花溪、魅姬四位魔王站在最前列，他们身后的众人们形态各异，却无一不散发着强大的气息。此刻，他们尽数单膝跪地，向我行礼。齐齐开口：“参见魔尊”
我目光扫过众人，淡淡开口：“都起来吧！”
空妄神色淡然如常，仿佛早已习惯了这般阵仗。但当他感受到魑臣那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挑衅目光时，他不动声色地将我往他身边拉了拉，看似保护，实则占有。
“诸位……”他开口，“从今日起，魔尊便是我空妄的妻子。谁若不敬……..”他缓缓扫过阶下众人，“便是与我为敌。”
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整个大殿前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我看着他这副护食的模样，我上前一步，朗声宣布：“从今日起，他便是你们的尊上，而吾，是你们的主上。以后，尊重他，便如同尊重吾一般。”
我的话音落下，空妄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但他表面上，却依然维持着那份威严与淡漠。
“多谢。”他侧过头，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玄策、魑臣、花溪、魅姬四王与他们身后的众人整齐应声：“是，主上。”
随后，他抬起眼，目光沉静地扫视阶下的众人，那视线在花溪、魑臣、玄策和魅姬四人身上分别略作停留，最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微妙的强调。
“往后，还望诸位……...多多关照”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大殿前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站在最前方的魑臣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
眼中战意高昂；玄策则摇着扇子。
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精明的光；花溪撇了撇嘴，满脸不屑。
唯有魅姬，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目光死死地锁定在空妄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句“多多关照”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足以倾覆舟船的暗涌。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这四位桀骜不驯的得力干将，他们每一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王，此刻却在空妄平静的目光下，各自显露出最本真的性情。
这才有意思。
我唇角微扬，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打破了这片刻的死寂。“该吃吃，该喝喝。”我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魔宫大殿，将那紧绷的气氛瞬间冲散。
丝竹之声再次响起，妖侍们端着盛满琼浆玉液和珍馐美味的盘子鱼贯而入，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被觥筹交错的热闹所取代。魔界的宴席向来随性，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众人很快便各自寻了位置，大快朵颐起来。
我正准备寻个最舒服的位置坐下，身侧却伸来一只手拉住我。
“过来。”空妄的声音平静无波，“站在我身边。”
我顺着他的力道，被他轻轻一带，便站定在了他身侧的主位旁。我抬眼看他，他正垂眸为我斟满一杯殷红如血的“焚心酿”，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个用言语震慑众人的人不是他。
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尤其在魑臣那张扬的笑脸上停留了一瞬。
我忍不住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夫君，就你这吃醋的性子，难怪魑臣爱逗弄你。”
“那他是不知死活。”他提起魑臣，眉头便不易察觉地蹙起，“若他再敢像前晚那样…….”他话未说完，但握着我手腕的力道却不自觉地加重。
“我不介意让他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他冷哼一声。
我看着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只觉得有趣极了，“你吃醋的时候多疯狂？你说，谁看了不得想逗弄一下？”
“我只对你如此。”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心中翻涌的情绪。
就在这时我看见，魑臣从远处向我走过来，我便与空妄拉开一些许距离。魑臣走到我身边时举杯向我示意，他自己抿了一口后。在我耳边低语：“恭喜主上大喜！”他眼神瞟向空妄。“主上，您看尊上那眼神 像是要把属下刀了。”
话落，魑臣举杯向空妄示意，并附赠一个戏谑的眼神时，空妄眸中的温度再次降至冰点。
我不答，只是对魑臣笑了笑。魑臣便走向人多处。
被我拉开距离后空妄下意识地又向我靠近了几步，拉住我的手，才能隔绝所有觊觎的视线，才能让他那颗因我而动荡不休的心稍稍安定。
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臂，“他们就是想看你吃醋的样子，谁让你吃醋给他们看呢？”
“是么….”他低声呢喃，似乎在反思自己的情绪是否太过外露，给了魑臣他们可乘之机。“那我便…….”
他的话说到一半，却突然顿住了。我顺着他骤然凝固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角落里，陌凌正与陈柒柒低声交谈着什么。陈柒柒脸上带着羞怯的红晕，而陌凌虽然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目光中却透着难得的温和。
也就在这一刻，我感觉到空妄握着我的手，骤然收紧，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腕骨。
★★★
空妄的视线如同一把淬了寒冰的利刃，死死地钉在陌凌的身上。那股没来由的烦躁与怒意，比刚才被魑臣挑衅时还要猛烈百倍。
魑臣的目光是戏谑，是试探，带着魔族特有的、对强者的好奇与挑战欲。空妄虽然不悦，却能将其归为魔界内部的权力角逐，他有绝对的自信能将这些桀骜的魔王一一镇压。
但陌凌不同。
那个人，曾与她并肩作战。那个人,是修仙界公认的天之骄子，是与她同样站在云端的存在。空妄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过往的画面——在围剿魔物时，她与陌凌背靠背，剑气与魔焰交织，那是一种他从未参与过的默契。
此刻，陌凌的存在，就像一根尖锐的刺，扎进了他刚刚被她的温柔所填满的心湖。他甚至没有在看她，只是与另一个女子低语，可那份属于强者的、沉静而锐利的气场，本身就是一种侵犯。
他努力地收敛着自己几乎要失控的情绪，心经在脑中飞速流转，却压不住那名为“嫉妒”的魔念。他恼怒于自己的失态，恼怒于自己竟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心绪不宁。可当他听到她带着笑意的调侃时，那份恼怒又奇异地转化为一丝隐秘的窃喜。
她看出来了。
她总能轻易看穿他所有的伪装。
这份被看穿的窘迫，却又让他感到一种独一无二的亲密。仿佛在她的面前，他可以不必是那个无悲无喜的佛子，可以卸下所有神只的尊荣，暴露出最真实、最不堪的欲望。而她，非但没有厌弃，反而觉得有趣。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湖在狂风巨浪中，又生出了一丝甜蜜的涟漪。
★★★
“嗯？”我感觉到他身上气息的剧变，疑惑地出声。
“无事。”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他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压抑的、即将喷薄的怒火。
他的目光如刀，死死地盯着陌凌的方向，却又在察觉到我的注视时，强行移开视线，仿佛怕我看到他眼中那汹涌的占有欲。
“只是.…他顿了顿，“看到个碍眼的人。”
我闻言，忍不住“嘿嘿”地笑出了声。这佛子，当真是个醋坛子，还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醋坛子。陌凌明明在和陈柒柒说话，他也能凭空生出这么大的醋意。
“别笑。”我的笑声似乎点燃了他最后的理智，他微微侧过身，高大的身躯彻底挡住了我望向陌凌的视线，将我完全禁锢在他与宝座之间的一方小天地里。眼尾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极淡的红晕，声音里竟带着委屈，“你就这般喜欢看我吃醋？”
“嗯！”我毫不犹豫地点头，伸手捏了捏他因紧绷而显得愈发冷硬的脸颊，“这样的你很可爱。”
“可爱?”
他似乎被这个词惊到了。堂堂修仙界圣子，虚空宗的长老，如今魔界的“尊上”，竟被我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他本该愠怒，却因我的话而荡开一圈圈涟漪，心底竟生出几分隐秘的欢喜。
“那……只准你一个人觉得。”
“他们肯定也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所以才逗弄你呗！”我仰头看着他，“这种东西，你怎么控制呢？”
“我无需控制他人的想法，但我能控制他们的行为。”
“再敢逗弄…….就别怪我这佛子不念慈悲。”他话虽说得狠厉，但我却看到他耳根处的红色，又悄悄蔓延开来。我敢打赌，他此刻心里一定在纠结，要如何才能在我面前，吃醋吃得既好看，又不失威严。
“天天在我面前说狠话，”我戳穿他的色厉内荏，“真的叫你做的时候吧！又做不了。”
“是吗？”被我说中心事，他面上却不动声色，“那你要不要……...试试看我敢不敢？”
他的目光陡然锁定远处正举杯痛饮的魑臣，他手腕上的九玄骤然发出一道刺目的金光，一股磅礴的力量蓄势待发！
“你这个人。”我哭笑不得地按住他的手。
那道几乎要破空而出的金光，在我触碰到他的瞬间，又缓缓地黯淡了下去。最终归于沉寂。我听到他极轻地叹了口气，那一声叹息里，泄露了太多的无奈与失控。
“罢了.…”他低声说，像是在对我，又像是在对自己。他意识到，在我面前，他所有的狠戾与决绝，都会在我的一个笑容、一个触碰下土崩瓦解。
这种失控感，陌生，却又让他无可救药地着迷。“但若是他再过分.…....”
“你看看你这样子，谁不喜欢多看两眼。”我打断他的话，手指勾住他袈裟的衣领，强迫他低下头与我对视，“肯定都想看看，这个圣子失控是什么样子。”
“所以，”我的话音刚落，心中那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似乎终于冲破了堤坝。他忽然伸手，紧紧握住我的手腕。“你也想看我失控？
“他们是看你吃醋的失控。”我解释道，“这种吃醋的失控，谁能控制你呀？”
“没人能控制我……”他重复着我的话。“除了你。”
空妄正失神时，花溪的声音在我后面响起，连魅姬也一同站在我身后。
“主上”眼睛又瞟了瞟空妄，没继续说下去。我见状拿开了空妄的手，向她们走了几步。
我轻声问：“何事？”
还没等花溪回答，魅姬压低声音先开口：“主上，这臭和尚像是要把您圈禁起来。”说罢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怒火的迹象。
花溪也在旁边点头附和，眼睛瞄了一眼空妄，撇了撇嘴一脸不屑的道：“主上，这两日，您大喜就陪陪我们嘛！”话落，伸手要牵我。
听到这话，我心中暗笑，这俩女孩一个面无表情，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俏皮可爱，总像小孩子一般。真是拿她们没办法。“只要不伤害到你们，其他都无事。”我顿了顿，转头看向空妄。压低声音道“你们自己慢慢吃、喝，看他那样子等下哄不好了。”
空妄忍不住走过来打断。“夫人……”
花溪和魅姬见状，识趣的转身走开更远些。
空妄见俩人走远。他握着我的手腕轻轻一拉，我便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步，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他的怀里。
“这个人。我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干笑了两声。
“别再笑了。”他另一只手抬起，扣住我的下巴，强迫我转回头。看着我脸上还未散去的笑意，他眼中那点仅存的理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情绪而变得黏稠起来。
“再笑……”他停顿了片刻，“我就做些让他们都瞠目结舌的事。”
“啊？”我被他话语里的决绝惊得一愣，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比如…….”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能让我失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