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怎么了？每天打开手机就是你的一堆消息。”
电话那头传来并不耐烦，但低磁好听的声音。
陆书政倚靠在床头，周身冒着冷汗，头晕目眩，修长的指节无力的搭扶着眉心。
浅浅吸了吸鼻子，才发出稍微清晰的声线问道：
“今天能不能早点下班，过来陪陪我。我……”
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再次被打断。
对方匆匆忙忙回了句：“我今天还有事，你下午随便做点什么菜都行。”
电话响起挂断的忙音。
一贯如此，陆书政记起好兄弟评价自己的话：“金主窝囊到你这个份上！该颁个最失败金主奖。”
他不喜欢拿金主来形容自己与秦霄的关系，不过他承认，的确很失败。
秦霄说他小时候家里条件很差。差到每次打电话前，都是把要说的话打好腹稿，
看着时间，准时在第58秒挂机。
因为在59秒的时候呢，运营商会计算成两分钟，多扣两毛钱。
就这样秦霄养成了快速挂电话的坏习惯，
这套说辞，六年前的陆书政深信不疑。
他当时一千一千的给秦霄充话费，并告诉他。
“宝贝，这样就不怕没话费，你可以放心跟我通话，不用看着时间。”
得到的反馈是，
“能不能别叫我宝贝，这样充话费很浪费，并不浪漫。”
陆书政当时脑子跟被狗舔过的不锈钢盆一样，干净的只有爱。
他觉得秦霄肯定在心疼他的钱才生气。秦霄也很爱他，才会想着替他省钱。
为什么也不让叫宝贝？可能是由于他不好意思，
不过现在他有些想明白了。
秦霄并不缺话费，只是单纯没空跟他废话。
鼻塞了一上午，身旁的纸巾盒已经抽空了，他顶着昏沉的脑袋，下床走到客厅储物柜前。
拿了包他专门给秦霄买的云柔巾，俗称宝宝纸巾。
因为秦霄是很难养的，他生病的时候，普通的纸会弄破他漂亮又精致的鼻翼皮肤。
这种纸巾据说是添加了什么乳霜之类的，用起来确实不会把皮肤蹭红。
陆书政坐在客厅的黑色真皮大沙发上一边走神，一边哄着鼻涕缓解鼻塞。
这个黑色的大沙发，也是秦霄一年前选的。
他喜欢这种简约商务风，讨厌一切花里胡哨。
要早知道他今年就会搬出去，当时就该选那个米色的，长得跟羊羔一样的沙发，至少看着就暖和一些。
等退烧药的药效上来了一些，陆书政看了看时间。
秦霄刚刚说随便做点菜，那应该会在17:38准时到家。
买房的时候考虑他能多睡一会儿，刻意选在他的初创公司附近。
步行8分钟就能回到家，偶尔送送饭也方便。
可是好像对秦霄来说这里大概不是家，是类似囚笼之类的地方。
陆书政轻咳了两声，拖着步子走到厨房，查看冰箱，以前他也不太会做饭。
但秦霄吃外面的饭菜，常常胃疼。
他疼起来的话，陆书政的心就会紧紧的缩成一团，紧张的要命，比自己生病还要难受，慢慢就学会了。
扒拉着冰箱，陆书政计划着，简单做个他喜欢的红烧排骨，麻婆豆腐，还有盘炒青菜。
一般他会做营养均衡的四菜一汤，
今天实在没体力做这么多菜，谁知道六月天还会热感冒成这样。
做菜也能出出汗，出些汗说不定病就会好了，17:35，陆书政把菜端上桌。
三分钟后，门口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穿着白衬衣的身姿挺拔的男人换完鞋，流星飒沓的走到餐桌附近，还没坐下，便先说：
“我待会儿还要见客户，吃完饭就走，不能陪你。”
秦霄落座后，端起面前碗，他早就习惯在陆书政注视的目光下安然自若的吃饭，几天不见，看得更久一些也正常。
尽管陆书政总是对着秦霄撒娇一般的说：“我们家秦霄是真的很难养。”
不过每当他静静看着秦霄那张造物主格外偏爱的脸，他就觉得甘之如饴。
同时他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开始也是见色起意，应该的。
秦霄有多好看呢，引用自家表妹的评价，真是清冷又俊逸的高岭之花，
适配影视剧里所有律师医生那种高智角色。
例如现在，陆书政发烧不知道多少度的脑子就在想。
怎么会有人光是吃饭就这么优雅又赏心悦目。就连握着筷子手都跟建模一样
“看够了就吃饭。”
这是被看烦了，陆书政接收到秦霄的信号。
垂下头也举着筷子夹了两口青菜，没什么胃口吃的那些辣的荤腥。
“秦霄，我生病了，你今天不见客户可以吗？”
陆书政搁下筷子，犹犹豫豫的说着，人不舒服的时候总归想要爱人陪的。
“今天的客户很重要，生病了跟我说能有什么用？”
秦霄这才认真抬头看了眼陆书政的脸色，察觉他的脸有些不正常的酡红。
眉心轻蹙了蹙，“你很少生病，既然能做饭，应该没到需要人寸步不离的地步。”
“我……我给你订单，你今天陪我。”陆书政抬着高热的眼皮，沙着嗓子说着。
“我说过我不会要你公司的订单！”
秦霄的声音又冷了几分，氛围已经相当不快了，像蛰伏在幽密森林里的兽，随时撕破虚假的寂静。
搁平时陆书政也就不会再惹他更生气，
他知道秦霄很要强，这句话出来就已经做好他生气的准备。
在学生时代，陆书政几乎是拿物质要挟他跟自己在一块的，命令的口吻他最讨厌。
秦霄的公司盈利后，几乎是撇清关系一般的，每月给陆书政汇十万块钱。
急切的把陆书政这些年给他母亲垫付的医药费，还有大学期间的生活费。
给他买的衣物礼物，全部都等价换算成钱。
大抵是早打算好要还，奢侈品还有车房，秦霄是一概不收的，罗列成单，合计是250万。
当时看到这250万的账单，几乎是苦笑了一下。
他居然记下来了，真是个巧合的数字，无声的骂他愚蠢和自以为是。
是的，他贪心的想要秦霄还除了钱以外，其他的东西，每次打完钱对他说：给自家乖乖花钱是应该的。
陆书政模糊钱的界限，强调“自家”，他在跟秦霄耍一些自以为是小聪明。
估计等这笔钱打完，秦霄就会心安理得的离开自己了，现在还剩下120万。
和秦霄的日子貌似正在无声倒计时。
陆书政想着，额头突然落下了冰凉的指节，他不自觉的抵着额朝那处冰凉上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