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弋走的时候天还没黑透，现在月亮都快爬到头顶了。
洞口那堆火从暖黄烧成了暗红。
白露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第一班，我跟唐芯。四小时后换岗。”
唐芯立刻从铺位上弹起来，弓背在肩上，动作利索。姚丽莎闷着头把药包往身边拢了拢，裴千雅低头看自己画了一半的值班表，最后一栏写着“蒋雨萌+白露”。
“要不……我跟萌萌先上？”她小声问。
“按计划来。”白露语气坚定，“他走之前定的轮值，不能乱。”
唐芯已经蹿上了高台，蹲在围栏边上，眼睛扫着林子。风一吹，栅栏缝里呜呜响，像谁在吹口哨跑调。
“这声音听着瘆得慌。”她嘀咕。
“你要是怕，就当是给你伴奏。”姚丽莎打趣，“正好练练rap节奏感。”
“我现在就能给你来一段‘救命啊’。”唐芯回嘴，“你要不要听？”
蒋雨萌缩在火塘边：“你说……龙哥能听见这边动静吗？”
没人答。
白露弯腰捡起工兵铲，咔地一声插进地里，当作临时标记桩。
她掏出龙弋留下的树皮图，用炭条重新划了道线：“陷阱区扩大五米，警戒口令改三长两短。发现异常，先敲石片，别出声。”
“记下了。”裴千雅飞快写完，抬头，“那……要是真来了东西呢？”
白露盯着林子：“那就按他说的办。火攻、阻拦、拖时间。等不来人，我们就自己活下来。”
夜风卷着灰扑到火堆上，呛得裴千雅咳了两声。她抹了把脸，忽然觉得手里那支炭笔沉了不少。
时间一点点蹭过去。
第二班交接时，姚丽莎打着哈欠爬上墙垛，裴千雅递给她一个裹着草叶的小包：“提神的，薄荷加野姜，我嚼着试过，辣得眼泪直流。”
“你还挺会搞后勤。”姚丽莎接过，塞嘴里一片，立马瞪圆了眼，“我靠！这是生化武器吧！”
“有效就行。”裴千雅难得笑了下。
凌晨，东南方向传来“啪”一声脆响。
不是树枝断，是绊绳触发的声音。
两人同时僵住。
姚丽莎手里的火把抖了一下，裴千雅“噌”地站起身，差点撞翻药箱。她张嘴想喊，被姚丽莎一把捂住。
“别出声！”姚丽莎压低嗓音，“去叫人！”
裴千雅点头，猫着腰冲进洞里。不到十秒，白露和唐芯全冲了出来，蒋雨萌也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一根削尖的竹矛。
“在哪？”白露贴着墙根走。
“东南角，第三段陷阱。”唐芯已经搭箭上弦，趴到了望口，“有影子，在晃。”
五个人屏住呼吸凑过去。
林子里确实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在栅栏外绕圈。不高，四条腿，动作不急，一圈一圈地试探，鼻子贴地嗅，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营地。
“不像野猪。”唐芯眯眼，“太瘦，跑姿也不对。”
“狗？”蒋雨萌小声问。
“岛上哪来的狗。”白露摇头，“别轻举妄动。先观察。”
姚丽莎手抖得厉害，火把差点掉地上。她咬了口嘴里的薄荷姜片，辣得直抽气，反而清醒了：“要不要点火？吓它走？”
“等等。”白露盯着那影子，“它没冲，说明也在评估。我们一亮火，等于告诉它我们怕。”
“可它要是突然冲进来呢？”裴千雅声音发颤。
“那就打。”唐芯握紧弓，“我箭头都涂了松脂，一点就着。”
白露看了她一眼，又看那影子转了第三圈，终于开口：“唐芯警戒，姚丽莎准备火把，蒋雨萌拿石头砸它脚边。裴千雅，敲石片，响三下，停，再响三下。”
“干啥？”姚丽莎愣。
白露：“让它知道我们有人。既然它想摸底，咱们就给它看点热闹。”
裴千雅抡起石片猛敲。“铛！铛！铛！”清脆声响划破夜色。
那黑影猛地一顿，抬头盯向营地。
紧接着，蒋雨萌扔出一块石头，“啪”地砸在它前爪边。
影子一惊，后退两步。
“点火！”白露下令。
姚丽莎抖着手把火把甩出去，正落在栅栏外三米处。
火光“轰”地腾起，照亮了那东西的脸——一张狭长的嘴，耳朵竖得像刀片，眼珠反着绿光。
“我操！这玩意儿长得跟外星狗似的！”唐芯差点松手射箭。
“别射！”白露拦住她，“它退了。”
果然，那生物低吼一声，转身钻进林子，速度极快，几秒就没影了。
火堆烧了一会儿自动熄了。营地恢复黑暗，但没人放松。
“陷阱没触发第二次。”唐芯检查回来，“它绕过去了。”
“聪明。”白露点头，“不是瞎撞的。”
“要追吗？”唐芯跃跃欲试。
“不追。”白露斩钉截铁，“我们守家，不打猎。它没进来，就算赢了。”
五人原地坐下，围着火塘残烬。
裴千雅翻开本子：“要记下来吗？时间、位置、应对方式？”
“记。”白露说，“以后每晚都记。叫《守夜日志》。”
“听起来像班主任点名册。”姚丽莎嘟囔。
“总比哭着喊龙哥强。”唐芯哼了一声。
姚丽莎忽然吸了下鼻子：“你们说……我们这样，真的行吗？万一来的不是狗，是狼呢？”
没人说话。
蒋雨萌把布偶放在火塘中央，轻轻说：“可龙哥走了，就是信我们能行。要是我们不行，他干嘛把铲子交给白露？把弓留给唐芯？连我采的果子，他都带着走了。”
她抬起头：“他不是去替我们拼命，是让我们学会自己活。”
白露看着她，慢慢伸手，把工兵铲从地上拔出来，放在火塘边。
“这玩意儿本来是用来挖地窖的。”她说，“现在，它是指挥权。他说过，营地出事，我拍板。”
唐芯摘下弓，从箭袋里抽出那支獠牙匕首，插在铲子旁边。
“他说我是突击手。”她扬了扬下巴，“那我就当好这个手。”
姚丽莎沉默片刻，把药包打开，倒出几包止血粉，整整齐齐码在匕首旁：“我管物资，也算战斗一份。”
裴千雅合上本子，拿起炭笔，在封面写下三个字：守夜令。
“从今晚开始。我们不是等他回来的人。是让他能安心走的人。”
白露点点头，看向天边。
灰蒙蒙的，快亮了。
“第一班结束。”她站起身，“裴千雅，换你跟我去溪边取水。其他人抓紧睡两小时。”
裴千雅应声起身，拎起两个空水壶。
她刚迈出一步，忽然停住，回头看了眼火塘。
那把獠牙匕首还插在地上，刃口映着微光，像颗没闭上的眼睛。
她没多说，转身跟着白露走向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