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把雾照得发灰，白露蹲在龙弋旁边，火绒包捏了半晌，最后还是塞回腰带。
“你还醒着？”
“没睡。”龙弋头都没偏，“它们撤得整齐，不是吓跑的，是收队。”
唐芯从洞口探出半个身子，嘴里嚼着根草茎：“所以呢？咱们接下来是继续当肉架子，还是换个活法？”
龙弋终于转过脸，眼神扫过她，又掠过陆续凑过来的姚丽莎、裴千雅和蒋雨萌。
“换。”他说，“今天就把账清了。”
“你疯了吧？”姚丽莎眉毛一挑，“昨天那群畜生都学会三班倒了，你还想主动招惹？”
“正因为它会排班，才必须动手。有指挥的兽群，砍头比修墙快。”
白露立刻听懂了：“你是说……那只最后吼了一声的？”
“左耳撕了一半，走路右后腿微瘸，个头比别的大一圈。昨晚它一声令下，全群收兵。它是脑子，砍了它，剩下的就是一群抢食的疯狗。”
裴千雅缩了缩脖子：“可……万一它还有帮手？更远的地方？”
“有也来不及。”龙弋走向火塘边的石锅，掀开盖子，里面是昨夜剩下的熏肉碎渣，混着骨头屑。
“最后一块肉还在，它们今晚肯定还会来。但这次——”他把锅底刮得叮当响，“饵我们来定，路我们来画。”
唐芯眼睛亮了：“你要钓鱼？”
“钓狼。”他把残渣倒进一个藤编小筐，“而且只钓最大的那条。”
计划很快摊开。龙弋用炭条在一块平整岩片上划了几道线，三人围上看。
“东边空地布三个假陷阱，动静要大，留脚印，洒点肉味。”
他抬头看唐芯和白露，“你们俩去演戏，摔两跤都行，最好让它们觉得咱们慌了手脚。”
“我还能哭两声。”唐芯咧嘴。
“别太过。假的太真，它们反而不敢碰。”
他转向姚丽莎：“中午十二点前后，你在洞里用石锅闷煮根茎，烧点湿柴，冒烟就行，别太大。”
姚丽莎：“演炊事班？我就说怎么每次轮到我都是打杂。”
“打杂能保命。你这缕烟要是断了，外面那群鼻子灵的家伙立马就知道咱们虚了。”
裴千雅问：“我和萌萌呢？”
“守洞，看火，不动。听见外头炸锅也别出来，除非我吹短哨——一声，就一声。”
安排完，他拎起那筐肉渣，绕到西侧洼地，蹲下身，用手指一点点把碎肉塞进草丛根部，再拖着一根细藤，从草堆延伸出去半米，轻轻打了个活结，埋进浮土。
“这儿才是正餐。”他拍拍手，“请客的桌子摆好了，就看客人坐不坐主位。”
中午风向转南，空气里飘着一股湿木烧糊的味儿。东侧空地，唐芯故意把一根绊索绑得松垮垮，自己踩上去摔了个结实，哎哟叫得整片林子都听见。
白露则把第二个陷阱挖得夸张，土堆得老高，还拿树枝戳了几个“爪印”，远远看去像刚打过一场。
姚丽莎在洞里折腾石锅，锅底垫了层湿苔，火苗窜起来就冒黑烟，袅袅往天上爬。
龙弋早已攀上西侧岩脊，背靠一块凸岩，藤蔓垂下来遮住大半身影。他把三支倒钩箭插在身旁石缝，弓弦抹了松脂，滑手得很。
他没急着上箭，而是闭眼听风。
一点，两点……远处传来草叶摩擦的窸窣。
来了。
两只鬣狗先到东边，围着假陷阱转圈，鼻子猛嗅，其中一只还故意刨了几下土，像是示威。
接着，第三只、第四只陆续现身，分散站位，警惕地扫视四周。
最后，那头左耳残缺的老鬣狗慢悠悠踱出来，肩背厚实，尾巴低垂，走到东侧陷阱前却不靠近，只低头闻了闻，喉咙里滚出一声短促的低吼。
所有鬣狗立刻安静。
它转身，朝西侧走来。
一步，两步，鼻翼抽动，径直奔着那点若有若无的肉腥味。
唐芯在东边看得心提到嗓子眼：“它不上当啊！它往西去了！”
白露一把按住她肩膀：“别出声，这是正戏。”
老鬣狗在洼地边缘停下，耳朵抖了抖，前爪试探性地拨开草丛，露出那筐肉渣。
它低头，啃了一口。
就在它咀嚼的瞬间，龙弋睁眼，搭箭，拉弓。
弓弦崩响，铁簇破风而下，带着倒钩的箭头精准贯入其右眼，力道之猛，直接钉进颅骨。
老鬣狗身体猛地一僵，前腿蹬地，抽搐两下，轰然倒地，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
其余鬣狗全傻了。它们原地打转，鼻子乱嗅，眼睛狂扫，却找不到攻击来源。
几秒后，不知谁先调头，其余立刻跟上，四散奔逃，眨眼间钻进密林，再无踪影。
岩脊上，龙弋缓缓放下弓，手指在弦上摩挲了一下，没动。
三十分钟过去，林子静得只剩风声。
他吹了声短哨，短促，清晰。
洞口，白露立刻带队出来，唐芯持矛在前，姚丽莎提着铲子，裴千雅和蒋雨萌跟在最后。
尸体还在，血从眼眶往外渗，染黑了半边脸。
“真死了？”唐芯用矛尖碰了碰，“就这么一下？”
“脑浆都搅成糊了。”龙弋从岩上跃下，“抬远点，埋深些，别引秃鹫。”
四人合力把尸体拖走，姚丽莎一边走一边嘀咕：“早知道该留个牙做纪念，挂门上当门神。”
裴千雅吓得直摆手：“别！恶心死了！”
蒋雨萌却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那具尸体，小声说：“它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死的看不了人。”龙弋走在最后，“活的才吓人。”
回营后，龙弋下令停工半天。没人说话，各自找地方坐下，像是突然不会动了。
他坐在洞口那块老石头上，拆了弓弦，用干布慢慢擦。
白露走过来，递上水囊：“你一宿没合眼。”
他接过，喝了一口，没说话。
“刚才那一箭……”她顿了顿，“我以前以为你最强的是近战。”
“近战是保命。”他把水囊还回去，“远攻，才是杀人。”
唐芯蹲在不远处，摆弄那支倒钩箭，箭头还沾着血和脑组织。“这玩意儿能不能再做几个？”
龙弋摇头：“材料不够，一支够了。头没了，群就散了。”
姚丽莎躺在竹凳上，脚翘得老高：“我说，咱们是不是可以恢复热食了？我都快忘了汤是啥味儿了。”
龙弋抬头看了看天色：“等明天。今晚再守一班，确认没有回头的。”
“你又要值夜？”白露一脸不可置信。
“我不累。”他重新装上弓弦，试了试张力，“而且，我不信它们没派观察的。”
话音刚落，蒋雨萌忽然指着林子边缘：“龙哥！那儿！”
众人顺她手指望去，远处一棵歪脖子树后，似乎有团毛影一闪而过。
唐芯抄起矛就要冲。
“别动。”龙弋抬手制止，目光锁定那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