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诚娱乐。
总裁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冯依云面色铁青，死死盯着平板电脑上那个刺眼的数据。
“陈元探店”、“京海巷子菜馆”、“咸肉焯水差一分钟”……
一个个词条霸占着热搜榜，下面是陈元那个新视频，播放量已经朝着千万大关狂奔而去。
评论区里，全是网友们对陈元的吹捧和对那家小餐馆的神往。
嫉妒，像毒藤一样，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
“砰！”
平板被她狠狠地摔在昂贵的实木办公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郑泰和，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去茶沫，淡淡开口。
“冯总，为这点小事动气，不值得。”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老派的沉稳，却让冯依云心头的火烧得更旺。
“小事？郑大师，你看看！他现在都快成京海的美食教父了！”冯依云指着屏幕，声音尖锐，“全网都在求他翻牌子！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被我甩掉的废物！”
郑泰和放下茶杯，这才抬眼看向冯依云，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走的，是野路子，哗众取宠罢了。”他语气里带着轻蔑，“不过是抓住了现在年轻人猎奇的心理，上不得台面，算不得真本事。”
“对！就是哗众取宠！”冯依云找到了共鸣，立刻顺着台阶下，“他能做直播，我们也能！我们有您这位国宴大师坐镇，难道还比不过他一个野厨子？”
她看着郑泰和，眼睛里燃起一种偏执的光。
“郑大师，我们也要开直播！就在这个周末！我要让所有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顶级厨艺，什么才是真正的美食节目！”
郑泰和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直播？冯总，这和我们录制‘国宴传承’的视频不同。直播是现场展示，对场地、设备、流程的要求极高，而且……”
“钱不是问题！”冯依云大手一挥，直接打断了他，“场地我去找，宣传我来做！公司账上还有一笔钱，全都投进去！【我还要在微博上预热，就说国宴宗师要亲自下场，教教那些野路子什么叫规矩！】这次我们必须一炮而红，把陈元的风头彻底压下去！”
她已经完全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
看着她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郑泰和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嘴上却顺从地笑道：“既然冯总已经决定了，我自然全力配合。【只是……直播菜品，还需冯总定夺，毕竟要迎合市场。】”
他很清楚，云诚娱乐如今就是个空壳子，冯依云口中的“一笔钱”，怕是公司最后的流动资金了。不过，那又如何？他要的，只是一个平台，一个能让他重新回到大众视野，压过陈元的平台。至于这个平台会不会塌，他并不关心。
……
接下来的几天，冯依云果然如她所说，将公司最后的家底全部砸了进去。
【她否决了运营经理“小成本、多场次、先试水”的稳妥方案，骂对方“格局太小”，并当场将其开除。】因为资金有限，市中心的繁华商场根本租不起，她只能咬牙在三环外一个新建成、人流量稀少的新商场租下了一块中庭场地。
为了弥补地理位置的偏僻，她在线上买了大V转发，【并亲自用“国宴传承”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条火药味十足的预告：“周末下午三点，国宴宗师郑泰和亲临直播，拨乱反正，还原真正的中华厨艺。某些哗众取宠的探店博主，欢迎前来学习。”】在线下，她和商场联合搞起了“扫码送鸡蛋”的活动。
一时间，云诚娱乐要联合鲁菜宗师郑泰和举办大型美食直播的消息，在网上和商场周围传得沸沸扬扬。
【与此同时，陈元工作室。】
【小李刷着手机，忽然怪叫一声：“卧槽！陈哥，张雪姐，快来看，你前妻要作妖了！”】
【陈元和张雪凑过去，屏幕上正是那条挑衅的微博。】
【“拨乱反正？教我们学规矩？”小李乐不可支，“她是不是忘了自己公司快倒闭了？还敢这么跳？”】
【张雪扶了扶眼镜，冷静分析道：“这是典型的赌徒心态，想毕其功于一役。不过，直播可不是录播，没有剪辑和重来的机会，非常考验厨师的综合能力和应变能力。郑泰和是鲁菜大师没错，但直播……未必是他的强项。”】
【陈元看着屏幕上“郑泰和”三个字，眼神微凝，随即笑了笑：“挺好的，到时候我们一起看看，学习一下。”】
【活动当天，大戏开场。】
中庭里搭起了漂亮的展台，数台摄像机严阵以待，周围围满了被“免费鸡蛋”吸引来的大爷大妈，以及一些闻讯而来的美食爱好者和乐子人。
主持人穿着一身名牌套装，手持话筒，意气风发地站在台上。
“各位朋友，今天，我们云诚娱乐非常荣幸地请到了国宴特一级厨师，鲁菜泰斗——郑泰和，郑大师！为大家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美食盛宴！”
聚光灯下，郑泰和一身洁白的厨师服，面带微笑，尽显大师风范。
他一上来，就拿出看家本领，一道工序繁复的“九转大肠”，从清洗、焯水、套肠到炸制、烧制，引得现场阵阵惊呼。
然而，直播间的弹幕，却渐渐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就只会做鲁菜吗？能不能换个菜系？”
“是啊，陈老师探店什么菜都懂，这大师怎么翻来覆去都是鲁菜啊？”
“感觉有点无聊，光看他一个人在做菜，也不跟观众互动。”
冯依云看着后台不断下跌的在线人数，心急如焚。她立刻通过耳麦对郑泰和说：“郑大师，互动一下！做点别的菜系，迎合一下观众！弹幕想看川菜和本帮菜！”
郑泰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做别的菜系？他精通的是鲁菜，别的菜系他虽也懂些皮毛，但哪敢在全国直播的镜头前班门弄斧？
可看着冯依云那催促的眼神，他只能硬着头皮，勉强做了一道川菜“麻婆豆腐”和一道本帮菜“响油鳝糊”。
结果可想而知。
那豆腐，刀工尚可，但勾芡太厚，出锅前该有的肉末和蒜苗点缀也忘了，只有辣味，没有麻香。那鳝糊，更是被懂行的网友一眼看出，用的不是现划的鳝丝，而是冰鲜货，火候也差了十万八千里，最后淋的响油都不够热，没“滋啦”那一下灵魂声响。
【陈元工作室里，小李已经笑得在捶桌子。】
【“完了完了，这麻婆豆腐做得还没我妈做的好！”】
【张雪则一针见血：“他太注重‘形’了，想维持大师的架子，不敢大开大合。川菜的灵魂是烟火气，他没有。至于那响油鳝糊，用冰鲜鳝丝是大忌，口感和鲜度全无，这是欺负观众不懂行。”】
【陈元只是平静地看着屏幕，淡淡道：“他老了，心态也乱了。”】
直播间里，弹幕已经炸了。
“我的天，这做的什么玩意儿？这是麻婆豆腐？这是豆花拌辣椒酱！侮辱川菜呢！”
“这响油鳝糊还没我楼下小饭馆做的好吃，这也配叫大师？”
“笑死，翻车翻得明明白白，@陈元探店 快来看神仙打架（物理）！”
更要命的是，随着直播时间的拉长，郑泰和的体力明显跟不上了。他毕竟年事已高，不像陈元那样精力旺盛。到下午三点多，他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动作也开始变形，最后一道菜甚至差点把盐当成了糖。
【台下，那些被“免费鸡蛋”吸引来的大爷大妈也开始躁动，有人已经开始小声和工作人员理论今天的工钱问题了。】
直播间里，嘲讽的弹幕已经铺满了整个屏幕。冯依云的脸色，从涨红变成了惨白。她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感谢郑大师今天的精彩演绎！由于大师身体微恙，我们今天的直播就到此结束！”
她慌忙地宣布结束，几乎是落荒而逃。一场声势浩大的直播，最终以闹剧收场。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当天晚上，一个标题为【震惊！云诚娱乐直播现场，群演因讨薪与工作人员发生冲突！】的视频，在网上悄然发酵。
视频画面有些晃动，但声音却异常清晰。拍摄地点，正是那家偏僻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十几个白天还在直播现场“热情欢呼”的大爷大妈，正围着一个穿着云诚娱乐工作服的年轻人。
“说好的一天两百，就给一百？你们把我们当叫花子打发啊！”
“就是！我们站了一天，嗓子都喊哑了，你们这是欺诈！”
“不给钱我们就不走了！找你们老板冯依云去！”
视频的最后，是那个工作人员不耐烦地吼了一句：“老板没钱了！爱哪告哪告去！”
这个视频，像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引爆了全网。
【最先引爆的，正是陈元那条视频的评论区，无数人@云诚娱乐 和 @国宴传承。】
【哈哈哈哈！年度最好笑！没钱还学人家搞直播？】
【原来白天的热闹都是花钱请的托啊，我说怎么一堆大爷大妈那么激动呢。】
【丢人！真是丢人丢到全国人民面前了！还想教陈老师做事？脸呢？】
【@国宴传承 郑大师，出来走两步？您这脸疼不疼啊？】
云诚娱乐总裁办公室里。
“啪嚓！”
最后一件完整的装饰品，被冯依云狠狠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双目赤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废物！都是废物！”
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别人身上。
郑泰和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失态的模样，眼神冰冷。他知道，云诚娱乐完了。
冯依云，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