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秽的潮汐铺天盖地,扭曲的怨灵尖啸着,凝聚成一张张痛苦而狰狞的面孔;堕落的冥兽撕扯着规则的残片,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与疯狂气息。
它们并非散兵游勇,而是被那股来自门后的混乱意志强行糅合在一起,化作一股毁灭的洪流,意图将逆流而上的源渡之舟彻底淹没、吞噬。
船首骷髅眼窝中的幽蓝魂火陡然炽盛!
魏殳屹立不动,仿佛脚下并非疾驰的古舟,而是亘古不变的礁石。
他仅仅是将虚按的右手向前轻轻一推。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光影。
只有一道凝练如墨线、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沉重的乌光,自他掌心无声蔓延而出。
乌光所过之处,规则仿佛被强行抚平。
冲在最前方的怨灵与冥兽,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且绝对无法逾越的壁垒,它们的尖啸戛然而止,狂暴的身影瞬间凝固,然后,如同被橡皮擦去的污迹,从头开始,寸寸瓦解,化作最精纯的死寂之气,回归于冥河规则之中,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不是毁灭,而是归寂。
乌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潮水,向前平稳推进。
它所及之处,那污秽的潮汐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退散。
任凭后方如何汹涌扑击,一旦触及那道看似单薄的乌光界限,便立刻步上前者的后尘,归于永恒的沉寂。
魏殳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眼神平静无波。
获得完整传承,执掌玄冥本源之后,他对冥河死寂规则的理解与掌控,已然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清理这些被污染的规则衍生体,对他而言,如同拂去尘埃。
安心站在他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乌光中蕴含的、近乎法则层面的绝对力量。
这与她所修的轮回之力有异曲同工之妙,都触及到了世界运行的根本规则,只是表现形式截然不同。
轮回讲究生灭转化,而魏殳此刻展现的,更像是死亡与沉寂的“秩序”本身。
源渡之舟速度不减,甚至更快,就这么承载着那道开辟前路的乌光,悍然撞入了污秽潮汐的深处!
舟船所过之处,留下一片被强行净化的、暂时恢复平静的河道。
两侧和后方,依旧是翻涌不休的污秽与疯狂,却无法靠近古舟分毫。
然而,这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源渡之舟即将彻底穿透这片污染区域时,前方粘稠的冥河之水猛地向上拱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怨魂和冥兽残骸压缩而成的丑陋肉瘤!
肉瘤表面蠕动着,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只巨大的、充满了混乱与恶意的猩红眼瞳!
眼瞳死死锁定源渡之舟,一股远超之前所有污染个体的恐怖精神冲击,混合着实质化的堕落规则,如同无数根无形的毒刺,狠狠扎向船上的两人!
这不再是简单的规则衍生体,而是被门后力量深度侵蚀、几乎成为其一部分的节点!
魏殳眉头微蹙,正欲再次出手。
就在这时,安心动了。
她一直静观其变,一方面是为魏殳护法,警惕其他可能的袭击,另一方面也是在熟悉这片被深度污染的冥河规则。
面对这精神与规则的双重冲击,她并未选择硬撼,而是抬起了左手。
掌心之中,那缕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寂灭魂火跳跃而出。
她没有将魂火攻向那巨大的肉瘤眼瞳,而是将其轻轻按向了脚下的源渡之舟!
嗡!
寂灭魂火触碰到古舟那饱经沧桑的船板,并未造成破坏,反而如同火星落入油池,瞬间沿着船身蔓延开来!
幽暗的火焰无声燃烧,将整艘源渡之舟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仿佛能终结万物的寂灭气息之中!
那猩红眼瞳发出的精神冲击与堕落规则,在接触到这层寂灭火焰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克星!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入油脂,那无形的冲击与规则毒素,在寂灭火焰面前迅速消融、蒸发,发出刺耳的声响!
它们甚至无法靠近船体,就被那终结一切存在的火焰特性强行抹除!
肉瘤眼瞳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惊怒与难以置信!
它似乎无法理解,为何这艘代表着冥土古老秩序的舟船,会与这种纯粹的终结之力结合!
趁此机会,魏殳出手了。
他并指如剑,对着那巨大的肉瘤,隔空一点。
“玄冥·归墟指。”
一点极致的黑暗自他指尖诞生,那不是虚无,而是蕴含着将万物引向终结、归于沉寂的恐怖引力!
那点黑暗瞬间跨越空间,出现在肉瘤眼瞳之前。
肉瘤疯狂蠕动,试图抵抗,周围污秽的潮汐向内压缩,形成厚厚的屏障。
但在那点归墟之指面前,一切防御都形同虚设!
黑暗触及肉瘤,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那巨大的肉瘤,连同那只猩红的眼瞳,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攥紧、压缩,然后彻底湮灭,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存在于这片河域。
污秽的潮汐失去了核心节点,顿时变得混乱无序,虽然依旧浓郁,却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合围与攻击。
源渡之舟速度再增,如同一支离弦的幽暗之箭,彻底冲出了这片被深度污染的区域,将那片混乱与尖啸甩在了身后。
河道前方,虽然依旧死寂,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污染气息明显淡薄了许多。
冥河之水恢复了原本的沉郁墨色,只是水面上漂浮的苍白磷火,似乎变得更加稀疏。
魏殳收回手指,周身乌光内敛。
他看了一眼安心脚下缓缓熄灭的寂灭魂火,以及那依旧残留着一丝终结气息的船板,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你的力量……与冥土的死寂同源,却又超脱其上。”
他缓缓道,“寂灭……是最终的归宿之一。”
安心散去魂火,感受着体内又消耗不少的力量,平静回应:“生与灭,本是轮回一体。或许正因为此,我这外来者的力量,才能在此地发挥些作用。”
魏殳默然片刻,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目光重新投向冥河上游那更加幽深黑暗的方向。
经此一役,两人都清楚,前方的路途绝不会平静。
革新派不会坐视他们抵达冥河之源,而门后力量的污染,也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严重、更加无孔不入。
源渡之舟载着两人,沉默而坚定地溯流而上,驶向那决定冥土,乃至更多世界命运的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