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脱力感,淹没了吴邪和王胖子。
两人瘫坐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汗水浸湿了后背。
王胖子看着桌上那只空空如也的泡面桶,又看了看旁边恢复了平静的林渊,脸上肥肉一抖。
“我操……”
“天真,你记住了,以后胖爷我的包,就是咱们的移动军火库。”
“这玩意儿,比黑驴蹄子好使!”
吴邪扯动嘴角,想笑,却发现自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是点了点头。
林渊看了一眼他们,没有说话,重新靠回舷窗,闭上了眼睛。
但他周身那种将人冻结的死寂感,已经消失不见。
飞机内重新恢复了正常的温度和气压。
剩下的航程,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度过。
王胖子累得打起了呼噜,吴邪却再也睡不着。
他只是盯着窗外的云海,脑子里一团乱麻。
汪家的U盘,三叔的“回家”,小哥的告别,还有林渊那双短暂出现的纯金色瞳孔。
每一件事,都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神经上。
数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在杭州萧山机场。
当双脚重新踏上熟悉的土地,闻到空气中那股潮湿温润的水汽时,吴邪才有一种真正活过来的实感。
解家派来的车早已等候在停机坪。
一路无话,汽车最终停在了吴山居那扇熟悉的门前。
“我回来了。”
吴邪看着那块招牌,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
他推开门,铺子里一应摆设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伙计王盟正拿着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打扫着灰尘。
“老板?你回来啦!”
王盟看到吴邪,又看到他身后的王胖子,惊喜地叫出声。
当他的视线落在最后进来的林渊身上时,脖子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王盟,放你一个月带薪长假,出去旅旅游,或者回家看看爸妈。”
吴邪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现金,塞到王盟手里。
“啊?老板,这……”
王盟拿着钱,有些不知所措。
“去吧,店里我来看。”
吴邪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来消化和整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王盟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千恩万谢,收拾东西离开了。
铺子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三人。
王胖子把背包往地上一扔,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型,摔进了吴邪那张专属的躺椅里。
“不行了不行了,天真,胖爷我得先回北京一趟。”
他有气无力地说。
“潘家园儿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我呢,这次出来太久,那帮孙子不定怎么编排我。”
吴邪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烟圈。
“行,你先去处理你的事。”
“胖子,这次……多谢了。”
王胖子咧嘴一笑。
“跟胖爷我说这个?”
“矫情!”
他坐起身,表情严肃了一些。
“天真,蛇沼那地方邪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回北京最多一个礼拜,处理完手头的事,咱们直接在西安会合,然后一起进沙漠。”
“好。”
吴邪用力点了点头。
“对了,老林呢?”
王胖子朝着楼上努了努嘴。
“他一回来,就上楼了。”
吴邪回答。
自从回到吴山居,林渊就直接上了二楼的客房,将自己关在了里面。
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动静。
就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但吴邪和王胖子都明白,他就在那里。
像一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既是庇护,也是最大的未知。
当天下午,王胖子就订了飞往北京的机票,风风火火地走了。
偌大的吴山居,彻底安静下来。
吴邪锁上了铺子的大门,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他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将自己埋在书房里。
他再次打开了那台笔记本电脑,将阿宁给的U盘插了进去。
【项目“长生”——平行对比实验数据】
【项目“归乡”最高优先级目标。】
【备注:汪家三号基地已于二十年前建立,潜伏于此。】
U盘里的每一条信息,都在吴邪的脑中不断回响。
汪家。
这个隐藏在历史迷雾中,如附骨之疽一般的神秘组织。
他们不仅在研究长生,还在寻找所谓的“归乡”之路。
而蛇沼鬼城的西王母宫,就是他们的最高优先级目标。
陈文锦考古队二十年前的失踪,绝对和他们有关!
三叔在失踪前,也一直在追查陈文锦的下落。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塔木陀。
吴邪拿出一张地图,根据U盘里零星的坐标数据,和霍仙姑提供的信息,开始标记和规划路线。
他必须去。
为了三叔,为了陈文锦,也为了解开自己身上的所有谜团。
他需要一个详尽的、万无一失的计划。
时间,就在这种废寝忘食的规划中,一天天过去。
这三天里,林渊没有下过一次楼,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吴邪每天会将食物和水放在他的门口,第二天去收的时候,会发现东西原封不动。
他仿佛进入了某种休眠状态。
吴邪没有去打扰他。
他知道,林渊在消化云顶天宫的“收获”。
那种消化,普通人无法理解。
第三天下午。
杭州下起了绵绵细雨。
吴邪坐在铺子里,泡了一壶龙井,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难得地放空了大脑。
一阵轻微的、犹豫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咚、咚咚。”
吴邪皱了下眉。
他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这时候会有谁来?
他起身走到门前,从猫眼里朝外看去。
只一眼,吴邪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
阿宁。
她没有撑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和衣服。
曾经那张英气逼人、充满活力的脸,此刻只剩下一种灰败的苍白。
她的嘴唇发紫,眼窝深陷,整个人瘦得脱了形。
身上那股精明干练的气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暮气。
吴邪打开了门。
阿宁抬起头,看到吴邪,脸上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吴邪。”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
“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邪让她进了屋,递过去一条干毛巾。
“我……任务失败了。”
阿宁没有接毛巾,她靠着一张椅子坐下,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在云顶天宫,我失去了所有的人手,没能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务。”
“所以我被抛弃了。”
她的话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的新老板……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汪家’。”
“他们在我身体里注射了一种药物,用来控制我。现在,他们停了我的药。”
她抬起头,看着吴邪,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里,只剩下灰暗的死气。
“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吴邪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看着这个曾经的对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来找你,不是求你救我。”
阿宁喘了口气,仿佛说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我是来……做最后一笔交易的。”
她颤抖着,从湿透的怀里,摸出了一本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发黄的笔记本。
她将笔记本,推到了吴邪的面前。
“这是我父亲的笔记。”
“他叫赵达,是当年陈文锦考古队的一员。”
“这本笔记里,记录了进入蛇沼最安全的一条路线,还有……关于西王母宫核心的一些秘密。”
吴邪的呼吸一滞。
他盯着那本笔记,又看向阿宁。
“你想要什么?”
他问。
阿宁惨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解脱。
“我什么都不要。”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吴邪,望向了安静的二楼。
“我只想知道,林渊……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想死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