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嘶吼,像一把生锈的刀子,捅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帐篷内,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块小小的液晶屏幕。
画面里的陈文锦,因为极致的激动,整张脸都扭曲了。
她像是要证明自己说的话,猛地将自己的左手手臂,狠狠地怼到了镜头前。
“看!看这里!”
镜头剧烈晃动一下,随即对焦。
那是一条女人的胳膊,很瘦,皮肤因为缺少光照而显得过分苍白。
可怖的不是这个。
在那层薄薄的皮肤下面,有一条明显的、深色的凸起。
那东西,像一条藏在泥土下的蚯蚓,正在缓缓地,有规律地蠕动。
从她的手腕,一点一点,朝着手肘的方向移动。
它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生命力。
仿佛那不是血肉,而是一个独立的,寄生在她体内的活物。
“我操……”
王胖子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一下,脸上的肥肉都在抽搐。
吴邪的瞳孔缩成了一个点。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这比任何鬼怪故事都来得直接,来得恐怖。
那是一种生命形态被侵蚀、被取代的,最原始的恐惧。
画面里的陈文锦,像是感觉不到手臂上的异样,又或者说,是早已麻木。
她放下手臂,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录像机。
镜头开始剧烈地摇晃。
整个帐篷的景象,在混乱的画面中一闪而过。
“不止我一个!”
“我们都一样!我们都变成了这样!”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彻底的崩溃。
镜头猛地对准了帐篷的一个角落。
一个穿着考古队制服的男人,正蜷缩在那里,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他听到了陈文锦的声音,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此刻却布满了死灰。
他的嘴里在无意识地念叨着什么,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手。
那双手,正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十根手指的指甲,长得吓人,足有三四厘米长,并且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黑色。
指甲的边缘,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镜头又是一转。
对准了另一张行军床。
一个女人背对着镜头坐着,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在哭。
她好像感觉到了镜头的注视,缓缓地回过头。
她的半边脸,皮肤像是干裂的树皮,一道道深刻的裂纹从眼角蔓延到下巴。
随着她转头的动作,一些干枯的皮屑,从脸上簌簌地掉落下来。
她看着镜头,眼神空洞,没有焦距。
整个营地,都弥漫着一股末日般的绝望。
哭泣声,压抑的呜咽,疯狂的呓语,交织成一片地狱的背景音。
镜头再次被陈文锦拿稳,画面对准了她自己那张写满泪水和恐惧的脸。
她的呼吸急促得像一个破旧的风箱。
“我们……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她像是说给镜头后面的人听,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霍玲她……她已经开始对着镜子梳头了,一梳就是一整天……”
“李四的身上,长出了尸斑……”
“我们快没时间了!”
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眼神里透出一丝最后的、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疯狂。
“但是……还有一个地方。”
“有一个传说,我们一直以为是假的,是神话故事。”
陈文锦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蛊惑和希望。
“西王母……”
“传说中,西王母宫的最深处,有一块巨大的陨玉。”
“那块玉,可以让人长生不死。”
“它一定可以……一定可以抑制我们身体里的这个东西!”
她的眼睛亮得吓人,那是在无边黑暗中看到的唯一火苗。
“我们必须去那里!”
“找到它!找到那块陨玉!”
“那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她对着镜头,一字一句地嘶吼道。
就在这时。
帐篷外,似乎传来了一声不属于人类的尖锐叫声。
画面里的陈文锦,表情猛地一僵。
她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
下一秒,录像机好像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画面天旋地转,最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镜头对着漆黑的地面,只能听到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和一声被掐断的尖叫。
沙——
画面中断。
液晶屏幕上,只剩下一片不断跳动的雪花。
帐篷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沙沙”的电流声,在提醒着众人,刚才那段影像的真实性。
所有人都忘了呼吸。
黑眼镜手下的那些雇佣兵,一个个脸色煞白,握着枪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刚才那一幕,比他们面对千军万马还要可怕。
“咕咚。”
王胖子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颤音。
“妈的……这意思就是说……”
“当年这支考古队,要是还有人活着……”
他顿了顿,用极低的声音吐出几个字。
“岂不都他娘的变成粽子了?”
吴邪没有说话。
他只是紧紧地握着那盘已经停止转动的录像带,冰冷的塑料外壳硌得他手心生疼。
巨大的信息量和冲击力,在他的脑子里掀起了一场风暴。
陈文锦、三叔、尸化、西王母宫、陨玉……
他一直以为,自己追寻的是一个秘密,一个答案。
现在才发现,自己要找的,可能是一群活了二十年的……怪物。
如果陈文锦还活着,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三叔呢?
吴邪的心,沉到了谷底。
“有意思。”
黑眼镜摸着自己的下巴,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又挂了回来。
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笑意,只有一种猎人发现新奇猎物时的兴奋和思索。
“能延缓尸化的陨玉……”
他看向吴邪,懒洋洋地说道。
“看来这位传说中的西王母,比我们想象的,更有料啊。”
帐篷里的气氛,因为这段录像,变得无比压抑和沉重。
没有人注意到。
在车队最前方的那辆越野车里。
自始至终都没有下车的林渊,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
他没有看那顶乱糟糟的帐篷,也没有理会里面那些人的震惊和恐惧。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沼泽密林,望向了这片区域的最深处。
那个方向,正是陈文锦在录像带里提到的,西王母宫的所在。
一股比营地里那些鸡冠蛇,更精纯、更庞大、也更“美味”的气息,正从那里隐隐传来。
林渊的嘴角微微动了动。
他收回目光,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淡淡地开口。
“不是延缓。”
“是圈养。”
冰冷漠然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内消散。
“那东西……快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