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霍家顶尖高手的身形,在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僵硬的停顿。
他们本是扑向猎物的饿狼,此刻却像是被无形的绳索勒住了脖子。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错愕,攻势硬生生地停在了半途。
他们的目光越过吴邪,投向主位上那位状若疯魔的老太君,等待着最终的指令。
霍仙姑的胸膛剧烈地起伏,肺部像是破旧的风箱。
怒火烧得她理智全无,恨不得立刻就看到吴邪的鲜血溅满正厅。
但数十年在刀口上舔血的生涯,让她骨子里生性多疑。
这个小畜生,死到临头,为什么还能如此镇定?
他还能有什么花样?
“等一下。”
霍仙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
她倒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究竟在搞什么鬼。
那些高手闻言,如蒙大赦,却又不敢完全放松,身形僵硬地落回地面,将吴邪围在当中,眼神凶狠。
吴邪对周围的杀气视若无睹。
他只是慢悠悠地,将手里的手机屏幕,转向了霍仙姑的方向。
屏幕亮着。
上面是一个正在进行的实时视频通话。
画面有些晃动,背景是夜色,能看清是室外。
霍仙姑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块小小的屏幕。
下一秒,她的瞳孔猛地收紧。
视频的画面稳定了下来。
镜头中,一个身影静静地站着。
那人身后,是两尊狰狞的石狮子,头顶上,悬着一块龙飞凤舞的巨大牌匾。
牌匾上两个烫金大字,在夜色里依旧醒目。
霍府!
那是霍家的大门口!
而那个男人,林渊,正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神情平静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他就那么站着,抬头望着那块“霍府”的牌匾,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一股寒气,从霍仙姑的尾椎骨窜上了天灵盖。
她的视线疯狂地在屏幕上扫动。
门卫呢?
她花重金请来看家护院的高手呢?
那些藏在暗处的哨卡呢?
为什么画面里一个人都没有?
不,不是没有。
是那些人,明明就在那里,却对站在大门口的林渊毫无反应,像是根本看不见他的存在!
仿佛,他和他们,不在同一个维度。
“他不喜欢等人。”
吴邪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像是在解说一幅画。
“尤其讨厌别人,威胁他的‘人性之锚’。”
吴邪顿了顿,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补充道。
“也就是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
屏幕里,那个始终在仰望牌匾的男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林渊缓缓地,转过头。
他的目光,看向了摄像头。
不,不是摄像头。
是透过这小小的手机屏幕,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直接落在了霍仙姑的脸上。
那一瞬间,霍仙姑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没有杀气。
没有愤怒。
那是一道什么样的目光?
平静,淡漠,像是神明在俯瞰蝼蚁。
又像是食物链最顶端的掠食者,在打量今晚的晚餐。
她一生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危机,见过无数穷凶极恶之徒的眼神。
可没有任何一种,能与此刻的万分之一相比。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是生命层次被绝对碾压的本能恐惧。
“你这扇门,修得倒是很气派。”
吴邪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视。
“木料是金丝楠木,铆钉是百炼精钢,还请了高人布下风水阵。”
他的语气像是在闲聊。
“但在他眼里,这些东西,不过是几行写得比较复杂的‘代码’。”
吴邪看着霍仙姑煞白的脸,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们猜,如果他想进来,会怎么做?”
“是推开门,还是……拆了门?”
“代码”?
那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霍仙姑在内,都无法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从吴邪的语气中,感受到一种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藐视。
吴邪的话音未落。
屏幕中的林渊,动了。
他抬起手,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根白皙、修长,看起来没有任何力量感的手指。
然后,对着面前的虚空。
轻轻地,点了一下。
这个动作,轻柔得像是拂去衣角的灰尘。
然而,就在他手指落下的一刹那。
“轰隆——!!!”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响,从大厅之外,从霍家大宅的正门方向,猛然传来!
那声音,不像是爆炸,更不像是撞击。
倒像是一座山,凭空砸在了地面上!
整个富丽堂皇的正厅,连同所有人脚下的地面,都跟着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屋顶的吊灯疯狂摇晃,灰尘簌簌落下。
桌案上的茶具被震得叮当作响,摔了一地。
紧接着,是守卫凄厉的,夹杂着无边恐惧的尖叫声,从前院传来!
“啊——!”
“门!门没了!”
“天呐!那是什么……”
尖叫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断了喉咙。
整个霍家大宅,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可怕的死寂。
大厅里,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懵了。
那些霍家的打手,脸上的凶狠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呆滞和恐惧。
客座上的九门中人,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有人直接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面无人色。
霍仙姑的脸色,已经不能用煞白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死人才有的灰败。
她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她终于明白。
吴邪没有虚张声势。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那个被九门传得神乎其神的男人,那个被她当成可以交易的工具的人……
真的就在门外。
而且,他拥有着随时可以踏平这里,抹掉整个霍家的力量。
这是神魔的手段!
那些围着吴邪的霍家高手,更是浑身冷汗直流,浸透了衣背。
江湖传言,林渊一人,在长白山屠尽了数万尸群。
他们之前觉得夸大其词。
现在才知道,传言,非但没有夸大,反而还说得太保守了!
吴邪满意地看着众人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
他慢条斯理地收起手机,放回了口袋。
“现在。”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每一个因为恐惧而颤抖的人。
“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了吗?”
“噗通。”
霍仙姑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颓然地坐回了那张宽大的太师椅上。
她身上那股执掌九门数十年的威严和气势,在刚才那声巨响中,已经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吴邪看也不看她。
他径直走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拉开椅子,姿态从容地坐了下来。
那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自己家的客厅。
他反客为主了。
吴邪对着门口方向一个已经吓傻了的下人,微笑着吩咐道。
“来人。”
“给老太太换杯热茶,之前的凉了。”
“我们,可能要聊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