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把最后一件青花缠枝莲纹碗小心放进锦盒时,指尖的凉意还没褪去。这是他今天在潘家园的第三件真品,碗底大明宣德年制的六字楷书款在天眼余光里泛着温润的金光,像枚被岁月捂热的印章。
秦老板今天手气够顺啊。隔壁摊位的老王探过头来,手里摇着把掉了漆的折扇,刚才那伙人跟你打听啥呢?看着就不是善茬。
秦枫抬头,正好看见三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拐进巷子深处,背影挺拔得像三杆枪。问我收不收老佛像。他随口应着,心里却泛起一丝不安——那几个人的眼神太锐了,扫过他摊位时像在估价,尤其是领头的刀疤脸,喉结动了动的瞬间,秦枫天眼的余光里竟闪过一缕灰黑色的雾气。
这种雾气他只在两种人身上见过:一种是手上沾过血的亡命徒,另一种是常年跟阴邪物件打交道的盗墓贼。
收摊时夕阳正把潘家园的牌坊染成金红色,秦枫将几个锦盒塞进帆布包,刚要拉拉链,手机突然响了。是苏晴的号码,背景音里却没她平时清脆的笑声,只有一阵急促的喘息,夹杂着玻璃碎裂的脆响。
秦枫......救......
苏晴?你在哪?秦枫的心脏猛地攥紧,指尖瞬间沁出冷汗。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管:秦先生别急,苏小姐在我们这儿做客呢。想让她平安回去,就来南郊废弃水泥厂,带上你昨天从聚古斋收的那尊玉佛。记住,一个人来。
嘟嘟的忙音像重锤砸在秦枫耳边。他昨天确实在聚古斋收了尊唐代和田玉佛,巴掌大小,佛龛里藏着半张泛黄的经卷残片。当时只觉得玉质温润,没想过会招来祸事。
帆布包的肩带勒得锁骨生疼,秦枫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南郊水泥厂的名字时,司机师傅愣了愣:那地方邪乎得很,三年前烧死过十几个工人,晚上都没人敢靠近......
少废话,开快点。秦枫摸出钱包拍在副驾上,天眼不自觉地运转起来。车窗外的街景在他眼里开始分层:霓虹灯的光晕里浮着各色气团,小贩摊位飘着市井的暖黄,而远处的天际线尽头,一团浓重的灰雾正盘踞在水泥厂方向,像朵吸饱了血的乌云。
出租车在水泥厂门口的烂泥路停下时,天已经全黑了。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门柱上安全生产的红漆剥落得只剩几个残缺的字。秦枫深吸一口气,将装着玉佛的木盒揣进怀里,推开铁门的瞬间,铁轴发出刺耳的声,惊得墙缝里的蝙蝠扑棱棱飞起。
厂区空地上堆着半截水泥管,月光从断裂处漏下来,在地上投出参差的影子。秦枫往前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回头时,那扇铁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死,铁链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厂区里格外清晰。
秦先生倒是比我们预计的早到十分钟。刀疤脸从水泥管后转出来,手里把玩着把弹簧刀,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他身后站着两个手下,其中一个正用手机录像,镜头明晃晃地对着秦枫。
苏晴呢?秦枫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眼角的余光却在快速扫视四周。天眼能穿透五米内的障碍物,他看见东侧仓库的铁卷门后藏着个人影,穿着苏晴常穿的米白色风衣,气息微弱但还在动。
人在这儿,货呢?刀疤脸朝仓库抬了抬下巴,弹簧刀地弹开,别耍花样,我们知道你那双眼有点门道,但这地方......他用刀尖指了指脚下,埋着不少冤死鬼,你那点本事未必管用。
秦枫的心沉了沉。他果然知道自己有天眼。怀里的木盒传来温润的触感,玉佛背后的经卷残片似乎在发烫,像有只蚂蚁在皮肤下游走。他缓缓掏出木盒,故意放慢动作:这玉佛是唐代的,你们要它干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刀疤脸的眼神骤然变厉,把盒子放地上,往后退三步。
秦枫依言放下木盒,退到水泥管旁时,突然瞥见刀疤脸左脚踝有道新鲜的伤口,还在渗血。天眼的余光里,那伤口周围的灰雾比别处浓得多,隐约能看见细小的黑色丝线在皮肉下游动——是尸毒。这群人果然跟盗墓有关。
就在刀疤脸弯腰去捡木盒的瞬间,秦枫猛地踹向身旁的水泥管。半吨重的管子轰然倒地,砸起的碎石溅了刀疤脸一身。他趁两人分神的刹那,转身就往仓库冲,天眼全开的瞬间,周围的景象在他眼里变成了半透明的轮廓:仓库门的锁芯是老式弹子锁,右侧三米处有根承重柱,柱后藏着个人,手里握着根钢管。
拦住他!刀疤脸怒吼着追上来。
秦枫侧身躲过挥来的钢管,手肘狠狠撞在那人肋下。对方闷哼一声倒地,他趁机抓住仓库门锁,指尖凭着天眼到的锁芯结构快速拨动——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仓库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苏晴被绑在货架旁的铁架上,嘴里塞着布条,看到秦枫时眼睛猛地睁大,发出呜呜的声音。秦枫刚解开她手腕上的麻绳,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抓住他们!刀疤脸带着人冲进来,手机录像的灯光在黑暗里扫来扫去,把玉佛抢回来,这女的留着还有用!
苏晴刚被松绑就踉跄着往秦枫身后躲,秦枫将她护在身后,目光落在货架顶层的几个铁桶上——天眼显示里面装着汽油。他突然抓起旁边的扳手,朝着最近的铁桶扔过去。
一声巨响,铁桶滚落的瞬间,秦枫拉着苏晴扑倒在地。刺鼻的汽油味立刻弥漫开来,刀疤脸的手下慌乱中碰倒了手里的手电筒,光柱扫过秦枫刚才扔在地上的打火机时,他突然想起什么,天眼骤然聚焦在玉佛木盒上。
木盒里的经卷残片正在发光!那不是普通的金光,而是带着梵文纹路的暖黄,像层薄纱笼罩着玉佛。刀疤脸刚把玉佛抓在手里,残片突然地燃了起来,火苗是诡异的青蓝色,却不烫手,反而像团寒气直逼刀疤脸的面门。
什么鬼东西!刀疤脸惊叫着把玉佛扔在地上,他的手背上沾到了一点火苗,瞬间起了层黑泡,灰雾般的尸毒竟被火苗逼得往回退。
秦枫趁机拉着苏晴冲向仓库后门,这里的锁是挂锁,他用蛮力扯断铁链,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夜色里。身后传来刀疤脸气急败坏的吼声,夹杂着什么东西炸裂的脆响——大概是汽油遇到了明火。
跑出很远之后,苏晴才喘着气说:他们......他们说要找佛骨地图,还说你那玉佛里藏着半张......
秦枫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火光冲天的水泥厂。怀里的经卷残片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手里,火苗熄灭后,残片上的梵文变得清晰起来,隐约能认出、几个字。
他突然想起聚古斋老板交给他玉佛时说的话:这东西邪门得很,前主家是个盗墓的,拿到它没三天就疯了,总说看见佛在哭。
原来他们要的不是玉佛,是这半张地图。而自己,从收下玉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暗处的獠牙盯上了。
夜风卷起苏晴的风衣下摆,她抓紧秦枫的胳膊,声音还在发颤:现在怎么办?
秦枫握紧手里的经卷残片,残片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他抬头望向星空,天眼的余光里,那团笼罩在水泥厂的灰雾正在消散,但更远处的天际线上,还有无数细碎的灰点在移动,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他们还会来的。秦枫的声音很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我们不能躲。这半张地图既然到了我手里,就不能让它落到这群人手里。
他不知道佛骨地图指向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对它如此执着。但他清楚,从今晚开始,平静的日子已经结束了。他和苏晴,还有这双能看透真伪的眼睛,都将被卷入一场围绕着千年秘藏的漩涡里,而暗处的獠牙,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近,秦枫拉着苏晴拐进小巷深处,经卷残片在他掌心轻轻发烫,像在指引着什么,又像在无声地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