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指尖摩挲着掌心那枚巴掌大的古玉，触手微凉，像是攥着一块浸在溪水里的寒冰。玉身呈深褐色，表面布满不规则的纹路，在潘家园午后的阳光下，那些纹路泛着一层若有似无的暗红色光晕，像是凝固的血迹，又像是被岁月晕染开的朱砂。
“秦先生，这玉您可得仔细看看，”摊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姓王，手里转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眼神里透着几分得意，“这可是我从乡下收来的宝贝，据说是汉代的玩意儿，您瞧这血沁，多自然！”
秦枫没接话，只是微微眯起眼，眉心处的天眼悄然运转，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在眼底一闪而逝。透过玉身表层的包浆，他清晰地看到玉内部的纹路——那些被摊主称作“血沁”的暗红色痕迹，像是一条条僵硬的红线，沿着玉的裂隙分布，线条突兀，毫无自然过渡的层次感。而真正的古玉血沁，应该是由内而外渗透，颜色从深到浅逐渐晕开，像是水墨在宣纸上慢慢化开的痕迹，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润。
“王老板，您这玉的血沁，倒是少见。”秦枫放下古玉，指尖在玉身一处不起眼的裂隙上轻轻一点，“您看这里，血沁的颜色比别处深了不少，而且边缘太规整了，像是……人为填进去的。”
王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摆了摆手：“秦先生您说笑了，这血沁哪有规整的？古玉埋在地下这么多年，受水土侵蚀，什么样的纹路没有？再说了，我这玉可是有来历的，前几年在河南出土的一座汉墓附近收的，当时一起收的还有几件陶俑，都给博物馆的专家看过，是真品！”
秦枫心中冷笑，他早就注意到王老板说话时眼神闪烁，尤其是提到“博物馆专家”时，语速明显快了几分，显然是在掩饰什么。他没有直接戳穿，而是拿起古玉，凑到鼻尖轻嗅了一下——果然，玉身上除了泥土的腥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化学试剂味道，像是某种染色剂挥发后留下的痕迹。
“王老板，您这玉要是汉代的，按说血沁应该已经和玉质融为一体了，”秦枫将古玉放回摊位上的红绒布上，指了指玉身的一处凸起，“您看这里，要是真血沁，用强光一打，颜色会透过去，可您这玉，我刚才用手机灯照了一下，里面还是玉的本色，这血沁只在表层，说明是后来染上去的。”
王老板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收起了之前的客气：“秦先生，您要是懂行就好好看，不懂就别乱说！我这玉摆在这里好几天了，不少行家都看过，没人说过是假的！您要是不买，就别耽误我做生意！”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从旁边传来：“王老板，话可不能这么说，懂不懂行，不是靠嗓门大的。”
秦枫回头，只见苏晴手里拿着一个刚买的糖画，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她刚才去旁边的小吃摊买东西，正好听到了两人的争执。
“这位小姐，你又是谁？”王老板皱着眉，打量着苏晴，显然对这个突然插话的人有些不满。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玉的真假，”苏晴走到摊位前，拿起那枚古玉，学着秦枫的样子放在掌心摩挲了一下，“秦枫，你刚才说这血沁是染的，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心服口服？”
秦枫笑了笑，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手电筒，递给苏晴：“你用强光打在玉的侧面，注意看玉内部的纹路。”
苏晴依言照做，强光透过玉身，清晰地映照出内部的结构。只见玉内部的纹理清晰自然，而那些暗红色的“血沁”则像是贴在玉表面的一层薄膜，与玉质完全分离，边缘处甚至能看到细微的气泡。
“大家快来看啊！这摊主卖假玉！”苏晴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吸引了周围几个逛摊位的人围了过来。众人凑过来看了看手电筒下的古玉，纷纷议论起来。
“这血沁确实不对劲，太假了！”
“我之前在博物馆见过汉代的血沁玉，根本不是这样的！”
“原来这王老板也卖假货啊，以后可得离他远点！”
王老板的脸涨得通红，又气又急，伸手就要去抢苏晴手里的古玉：“你们别在这里胡说八道！这玉是我的，你们凭什么拿着！”
秦枫一把抓住王老板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让王老板动弹不得。“王老板，做生意讲究诚信，你卖假玉欺骗顾客，还有理了？”秦枫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我看你也是老摊主了，要是把事情闹大，传到市场管理处，你这摊位恐怕就保不住了。”
王老板感受到秦枫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又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今天这事要是闹下去，自己肯定讨不到好。他咬了咬牙，挣脱开秦枫的手，狠狠瞪了两人一眼：“算我倒霉！你们走吧！”
秦枫和苏晴对视一眼，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摊位。走远后，苏晴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才你没看到那王老板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似的，太逗了！”
秦枫也笑了笑：“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你要是给他留面子，他就以为你好欺负。对了，你刚才买的糖画呢？我看看。”
苏晴把手里的糖画递过去，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龙形，糖丝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刚买的，还没吃呢，给你尝一口？”
秦枫刚要张嘴，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正盯着他们，男人的脸上戴着口罩和墨镜，看不清容貌，但秦枫总觉得对方的眼神有些熟悉。他心中一动，拉着苏晴的手，低声道：“有人在盯着我们，别回头，我们慢慢走。”
苏晴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跟着秦枫往前走，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个角落。只见那个男人见他们要走，也悄悄跟了上来，保持着一段距离。
“会不会是刚才那个王老板的同伙？”苏晴压低声音问。
秦枫摇了摇头：“不像，王老板刚才只是生气，应该不会找人跟踪我们。而且那个人的气质，不像是市场里的小混混，倒像是……专门盯着我们来的。”
他突然想起之前在苏州遇到的莲生教教徒，那些人身上也带着一种类似的阴冷气息。难道是秦岳的人？可他们这次来潘家园，只是为了寻找青铜鉴的线索，并没有暴露行踪，秦岳的人怎么会找到这里？
秦枫拉着苏晴，故意拐进一条人多的小巷，巷子两侧摆满了各种摊位，人来人往，十分拥挤。他想借着人群甩掉后面的跟踪者，可回头一看，那个男人依旧跟在后面，像是跗骨之蛆一般，甩都甩不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苏晴有些着急，“要不我们报警吧？”
秦枫想了想，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确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报警的话，可能会打草惊蛇。而且这里人多眼杂，对方应该不敢轻易动手。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环顾四周，看到巷子尽头有一家茶馆，里面人不多，环境比较安静。“我们去那家茶馆，进去后找个靠窗的位置，观察一下他的动静。”
两人快步走进茶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两杯茶。秦枫假装喝茶，目光却透过窗户，紧紧盯着外面的小巷。只见那个男人走到茶馆门口，犹豫了一下，没有进来，而是在门口的一棵树下站定，继续盯着茶馆的方向。
“他果然是冲着我们来的，”秦枫皱起眉头，“看来我们这次来潘家园，恐怕不会那么顺利了。”
苏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压下心中的不安：“不管他是谁，我们都要小心。对了，刚才那个王老板的假玉，虽然是假的，但他提到是从河南汉墓附近收的，你说会不会真的有汉代的血沁玉在那一带出现？我们要不要去河南看看？”
秦枫眼前一亮，苏晴的话提醒了他。玄山氏的手记中曾提到，商周时期的青铜鉴，与汉代的一些玉器有关联，或许那些玉器上会有青铜鉴的线索。虽然王老板的玉是假的，但他说的出土地点，说不定真的有文章。
“你说得对，”秦枫点了点头，“不管那个跟踪者是谁，我们先按原计划行事。等摆脱了他，我们就去河南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真正的汉代血沁玉，或许能从中找到青铜鉴的线索。”
就在这时，茶馆门口的那个男人突然转身，快步离开了小巷。秦枫和苏晴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他怎么突然走了？”苏晴不解地问。
秦枫皱着眉，思索道：“可能是他接到了什么指令，或者是发现我们注意到他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先离开这里，免得夜长梦多。”
两人立刻起身，结了账，快步走出茶馆，沿着小巷往潘家园的出口走去。一路上，秦枫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确认没有再被跟踪后，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秦岳的人已经盯上我们了，”秦枫沉声道，“以后我们行事要更加小心，不能再暴露行踪了。”
苏晴点了点头：“嗯，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直接去河南吗？”
秦枫想了想，说：“先回酒店收拾东西，然后买最早去河南的火车票。在火车上，我们再仔细研究一下玄山氏的手记，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汉代玉器和青铜鉴的关联。”
两人加快脚步，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阳光透过潘家园的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他们的身上，却丝毫驱散不了空气中的紧张气息。秦枫知道，从他们踏入潘家园的那一刻起，一场新的较量，已经悄然开始了。而这场较量的背后，或许隐藏着青铜鉴的重要线索，也可能潜伏着秦岳和莲生教的重重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