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说的对,年轻怎么了,年轻就不能有一手好医术了?别的不说,这些日子城内被林大人救回来的人不知道多少呢!这还不足以说明林大人医术高明吗!”
那个被林玦救过儿子的女人刘妍第一个高声附和,指着身后一个男人道。
“周大福,就说你吧,你被送到林大人那里的时候,人就差盖上最后一捧黄土,是林大人单独给你开药才把你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你来说,你信不信林大人的医术?”
周大福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不习惯突然成为目光聚焦之处,老实巴交道:“林大人的医术肯定没的说,不说我,跟我同一批送到林大人那里的人,现在也基本都好全了,没有林大人我这会儿估计都躺棺材里嘞。”
这话引发了许多人的共鸣,人群里有一两个人仗着人多不会被发现,也小声说了自己类似经历。
一个人说了,两个人说了,更多人说了,面对地方官威吓的恐惧自然而然被分摊,越来越多人敢于开口,说起自己被救治的经历,或者是家人被救回来的经历。
知府听着耳边七嘴八舌的声音,脸色越来越沉,瞪了一眼同知,同知悄悄退到几十个百姓中,低声说了什么。
周围几个人脸色犹豫,同知暗恨这些人的不知足,不情不愿加码道:“若此事能成,本官再给你们一人添上十两银子。”
银子的确是个能让鬼拉磨的好东西,立刻有人迈出一步,扯着嗓子对峙道:“你们都是被姓林的虚伪给骗了,我娘也送过去了,没几天让接走,回了家才发现根本没治好,在家里躺了几天人就走了,他分明就是不舍得给我们用药!”
“对,还有我女儿,送过去再接回来,没几天人就没了,她才七岁啊!”
一个男人紧接听忽然跪倒在地,捂着脑袋痛哭流涕,那凄惨的声音任谁听都不禁动容。
刘妍却表情怪异,眯着眼看那个声称女儿病死的男人,忽然想到什么,露出一个嫌恶的眼神,啐了一口,
“黄二,你还好意思拿这事出来说!你闺女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就是被你活生生磋磨死的!”
“你也知道她才七岁,你就天天让他担水做饭照顾弟弟,一不顺心就打她,身上天天一块青一块紫,你送她去林大人那儿是为了治病吗?你就是想省口粮食!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你闺女名义领来了的药,一口都没进她嘴里,全都让你和你那个遭瘟的儿子喝了!”
黄二哭声一停,瞬间像是踩中尾巴的猫,腾的一下跳起来,脸上别说泪痕,连点泪光都没看见。
暴跳如雷地指着刘妍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儿子,你一个寡妇也配跟我说话?我看你儿子才该遭瘟!再说我儿子病没好多喝点药是应该的,她一个女娃少喝一口怎么了!”
一句话,几乎等同于承认了那些行为。
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众人面面相觑,难以相信这是一个人能说出的话。这时代,虽然大家心里头都多少有些重男轻女,但也做不出推着亲闺女去死的事,好歹身上也有自己的血脉,养了好多年呢!
逼死了女儿,还想把脏水泼到林大人身上,黄二这样的人,简直都枉为人啊!
黄二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但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听到那些指责自己的话还想回嘴,被同知用力拽回来,恨得咬牙切齿地骂道:“蠢货!蠢货!你坏大事了!”
黄二刚才大呼小叫,现在被骂倒是嗫嚅着不敢吱声,同知一看他这张脸就头疼,连忙高声挽回局面,“林玦,你不要转移视线!就算你的确是少年天才,那也不能证明正心就是你!”
这话说的的确有理,林玦痛快道:“同知说得有理,不过我是正心这件事,陛下和太医院许多人都知道。大人若是怀疑,尽可以现在就给陛下上一道折子问问,若是我犯了欺君之罪,用不着二位大人惩处,林某的人头自会落地。”
他说的轻松,一看就知道不是在硬撑,知府和同知脸色同时一变,条件反射一口拒绝。
——要是告诉陛下,那势必也会暴露常州的真实情况,林玦的脑袋会不会掉不一定,他们的一定会掉!
林玦对这个反应毫不意外,皮笑肉不笑道:“二位大人,既然你们不拿出什么像样的证据,那林某不得不怀疑,你们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过失,才故意想要往林某身上泼脏水。”
“竖子暗敢胡言乱语!陛下身体贵重,怎么能让陛下为这点小事烦扰!就算真的要禀报陛下,来回也需要几十天,你先跟本官回去审讯一场再说!”
知府硬撑着厉声呵斥,然而气势早已没了一开始的威力,别说林玦,这次连百姓们都能看出他的底气不足了。
胜利的天平无形中已经彻底倾倒在林玦这一方,林玦耸耸肩,大方的伸出手腕,话锋一转,“既然知府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无话可说,林某跟大人走一趟便是。”
“只是大人也得想清楚了,若是让陛下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大人的脖子够不够硬,能不能扛得住砍头的刀。”
听见这话,知府一愣,终于回过味来怒骂狗官无耻的百姓也愣了,同时露出见鬼一样的表情看着林玦。
知府捏了下大腿,确认不是做梦,已经绝望的心迸发出一股热流,拼命咬紧牙才没有笑出声,不敢相信竟然到这一步他还能峰回路转。
只要能把林玦带回去,就是屈打成招也无所谓,至于陛下,林玦一个连官身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把这件事捅到陛下那里。
而且秦王殿下至今都没有露面,想来也不会为林家小子出这个头。
知府心思回转,心想,果然还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子,想法就是天真单纯。
他捏紧手克制住狂喜,装模作样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便这么做吧。”
林玦点头,刚抬脚准备走过去,一串急促的马蹄声迅速靠近,众人下意识回头望去,下一秒一匹黑马从知府身后的林子中破空而出,几乎擦着他的身体略过停在空地。
“圣旨驾到!尔等还不快快跪下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