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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呼啸,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窗外的景色逐渐染上了浓郁的绿色,山势也变得愈发陡峭起伏,典型的西南地貌开始显现。空气似乎也变得潮湿闷热起来,与江南的温润截然不同。

陈洋和林晓雨买的是软卧车厢,相对安静。陈洋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熟悉着体内因【百味勺】反哺而增长的美食之力,同时也在脑海中不断推演着麻辣风味的各种可能性,试图提前触摸那“沸”与“融”的意境。林晓雨则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屏幕,沉浸在对麻辣天府古镇更深入的资料挖掘中。

旅途漫长,到了晚饭时间,车厢里渐渐热闹起来。泡面的香味、自带熟食的味道、以及餐车推过带来的饭菜气息混杂在一起。

就在这时,隔壁包厢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带着浓重川音的叹息声,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咳嗽。

“唉……格老子的,这火车上的饭菜,莫得一点味道嘛,清汤寡水的,咋个吃哦……”

陈洋耳力敏锐,听到了这声抱怨。他心中微微一动,川音?思乡情切却吃不惯外面的饭菜,这种感受,他颇能理解。

他起身,对林晓雨示意了一下,便走出了包厢。只见隔壁包厢门口,一位头发花白、面色有些憔悴、穿着朴素中山装的老人,正对着餐车买来的一份盒饭发愁,筷子拿在手里,却迟迟没有下口。老人身边放着一个旧的帆布包,看起来是独自出行。

陈洋目光扫过那份盒饭——白米饭,几根水煮青菜,一两片寡淡的回锅肉,确实看起来毫无食欲,尤其是对于一位习惯重油重辣川味的老人来说。

“老人家,是饭菜不合胃口吗?”陈洋走上前,语气温和地问道。

老人抬起头,看到是个面生的年轻人,叹了口气,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说道:“是啊,小伙子,莫得办法嘛,出门在外,将就一下咯。就是想起老家那口红油滚滚的味道,心里头欠得很(想得很)。”

陈洋能感受到老人话语中那份浓浓的思乡之情。他笑了笑,道:“老人家,如果您不介意,我或许可以帮您稍微加工一下这盒饭,让它有点家乡的味道。”

老人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陈洋:“你?加工?这火车上啥子都没有,咋个加工嘛?”

“试试看吧。”陈洋没有多解释,他回到自己包厢,从行李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密封盒。里面是他习惯性随身携带的一些基础调味料——他自己用古法晒制的酱油胚、一小瓶浓缩的高汤精华、还有几样研磨好的天然香辛料粉。这些都是他练习【百味勺】和感悟“心味”时准备的,品质极佳。

他又借用了列车员的热水壶,打了一小碗开水。

在老人好奇的目光注视下,陈洋就在狭窄的列车小桌板上操作起来。他没有动用【百味勺】,但调动了【灵犀手】的精准控制力,以及对味道本质的深刻理解。

他先将那寡淡的回锅肉片用热水快速焯烫一下,洗去表面的浮油和多余的盐分。然后,他将自己带的酱油胚、高汤精华,以及一点点香辛料粉,按照一种极其玄妙的比例,在另一个小碗中调和。

老人的目光随着陈洋的动作移动,起初还有些不以为然,但当他看到陈洋调兑那碗酱汁时,眼神渐渐变了。那年轻人的手法,看似随意,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感,仿佛每一个动作都暗合某种韵律。尤其是那几种调料融合时散发出的、极其纯正而复杂的复合香气,让他这个老饕的鼻子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陈洋将调好的酱汁淋在焯烫过的肉片和青菜上,又用勺子将酱汁与米饭略微拌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到三分钟。

“老人家,您再尝尝。”陈洋将加工好的盒饭推到老人面前。

此刻的盒饭,已然大变样。酱色的汁水浸润着米饭和食材,散发出一种诱人的光泽。那股香气,不再是单调的工业调味品味道,而是带着豆豉的醇厚、椒麻的隐约辛香、以及多种香料复合而成的层次感,虽然比不上现炒的川菜,但在火车上,这已经是堪称奇迹的香味了!

老人将信将疑地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裹满酱汁的肉片,放入口中。

咀嚼了两下,老人的动作猛地停住!

他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那肉片……入口先是感受到一股恰到好处的咸鲜,紧接着,一丝极其纯正、毫不刺喉的麻与辣如同细小的火花,在味蕾上悄然绽放,并不强烈,却瞬间打开了食欲!然后是豆豉的发酵醇香、以及其他香料带来的复合底蕴……味道层层递进,丰富而和谐!

这味道……这味道分明就是他记忆深处,老家巷口那家开了几十年的小馆子,炒出来的回锅肉的那股子魂儿!虽然因为食材限制,口感上差了些,但那份神韵,那份对麻辣咸鲜平衡的精准把握,简直如出一辙!

“这……这……”老人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他看着陈洋,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激动,“小伙子,你……你咋个做到的?!这味道,巴适(好)得很!太地道了!”

他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将那份加工过的盒饭吃完,连最后一点酱汁都拌着米饭刮得干干净净。吃完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泛起了满足的红光,之前的憔悴和愁容一扫而空,仿佛这一顿饭,给了他莫大的慰藉。

“舒坦!太舒坦了!”老人拍着大腿,对陈洋竖起了大拇指,“小伙子,你这手艺,硬是要得!比我吃过的很多大馆子都强!”

陈洋谦逊地笑了笑:“老人家喜欢就好,不过是些取巧的办法。”

“这可不是取巧!”老人认真地看着陈洋,“你这是真本事!对味道的理解,到了骨子里了!老头子我姓李,在川菜行当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自认舌头还算刁,你骗不了我!”

他顿了顿,好奇地问道:“小伙子,听你口音不是川省人,这是要去哪儿?做啥子?”

“我们去麻辣天府古镇。”陈洋如实相告,“想去见识一下真正的川味精髓,学习学习。”

“麻辣天府?火椒镇?”李老爷子眼睛一亮,“好地方!那是我们川菜的根儿之一!你去那里,算是去对地方了!”

他沉吟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从随身的旧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泛黄的信封,递给陈洋。

“小伙子,你帮了我大忙,这顿饭,吃出了我家乡的味道,解了我的思乡之苦。老头子我没啥好感谢你的,这封信,你拿着。”

陈洋接过信封,入手微沉,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陈年油烟和某种特殊香料的气息。

“到了麻辣天府,你去镇子东头的‘老灶火锅’,找一个叫彭铁锅的老家伙,把这封信交给他。”李老爷子压低了些声音,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那老家伙,是镇上有名的‘锅痴’,一辈子就研究一口锅,火候功夫更是镇上一绝!脾气是怪了点,但看在这封信的面上,应该能给你些指点。至于他能指点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彭铁锅?老灶火锅?锅痴?火候功夫镇上一绝!

陈洋心中一动,这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他们正要去寻找与“火候”和“融合”相关的【千沸鼎】,这就遇到了一位可能精通此道的老师傅的引荐人!

“多谢李老爷子!”陈洋郑重地将信封收好,这封引荐信的价值,可能远超想象。

“不用谢我,是你应得的。”李老爷子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舒畅的笑容,“能遇到你这样懂味道的年轻人,是川菜的福气。好好学,那边的水,深得很呐!”

他又和陈洋聊了几句关于川菜的心得,言语间充满了对家乡美食的热爱与自豪。直到列车广播提示即将到达一个中转大站,老人才提着行李,与陈洋道别,蹒跚着下了车。

陈洋回到自己的包厢,将引荐信的事情告诉了林晓雨。

林晓雨也感到十分惊喜:“这真是意外之喜!一位本地资深老师傅的引荐,能让我们少走很多弯路,也能更快地接触到核心圈子。”

陈洋点了点头,摩挲着那封泛黄的信封。他能感觉到,这不仅仅是一封引荐信,更承载着李老爷子对后辈的期许,以及川菜传承的一种认可。

旅途中的这个小插曲,如同一道开胃小菜,让他对即将抵达的麻辣天府,更加期待了。

彭铁锅……老灶火锅……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那熊熊的炉火,那翻滚的红油,以及那口可能承载着【千沸鼎】秘密的……铁锅。

列车继续向着西南方向疾驰,带着收获与期待,冲入茫茫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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