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6年12月寒风掠过陇西高原,将叛军大营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边章站在自己的营帐前,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眉头紧锁。
他名义上是这支十余万叛军的领袖,可实际上,兵权牢牢掌握在北宫伯玉手中。
边帅,天寒地冻,还是进帐歇息吧。亲兵王五递上一件羊皮大氅。
边章接过披上,却没有移动脚步。王五,你说咱们这些人,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王五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边帅,这话可不敢乱说。北宫将军的人到处都是...
边章苦笑一声,转身进了营帐。帐内炭火微弱,远不如北宫伯玉大帐中那般温暖如春。他搓了搓手,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就着微弱的火光再次阅读。
朝廷愿意招安...边章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这封信是他通过旧部从洛阳秘密送来的,许诺只要他率部归顺,不仅既往不咎,还可封为凉州刺史。
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边章慌忙将信塞入怀中。帐帘掀起,韩遂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脸出现在门口。
边帅,打扰了。韩遂拱手行礼,姿态恭敬却不卑微。
边章松了口气,勉强笑道:文约来了,快请进。韩遂字文约,在军中素有智谋之名,虽不掌兵权,却在各族将士中颇有威望。
韩遂入帐,目光在边章略显慌乱的表情上停留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边帅,北宫将军召集众将议事,特命我来请您。
边章心头一紧:何事?
据探马回报,朝廷派皇甫嵩率五万大军西进,不日将抵陇西。韩遂语气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边章起身整理衣冠,随韩遂走出营帐。两人并肩而行,穿过层层营帐。沿途士兵见到边章,大多只是敷衍地行礼,而对韩遂却显得更为热络。
文约在军中威望日盛啊。边章半开玩笑地说。
韩遂谦逊地摇头:边帅说笑了,不过是各族将士给几分薄面罢了。真正统领大军的,还是北宫将军。
提到北宫伯玉,边章脸色微沉。两人沉默着来到中军大帐,帐外守卫森严,全是北宫伯玉的亲信羌兵。
中军大帐内,北宫伯玉高坐上首,左右分立着羌人将领李文候和几名心腹。见边章入内,北宫伯玉只是微微颔首,并未起身相迎。
边帅来了,坐吧。北宫伯玉声音粗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边章强压怒火,在左侧首位坐下。韩遂则默默站到一旁,仿佛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皇甫嵩那老贼率军西进,诸位有何对策?北宫伯玉开门见山。
李文候拍案而起:怕他作甚!咱们十万大军,还惧他五万人马?直接迎头痛击便是!
其他羌人将领纷纷附和,叫嚷着要与官军决一死战。边章冷眼旁观,心中暗忖这些莽夫只知蛮干,不懂兵法韬略。
边帅以为如何?北宫伯玉突然点名。
边章清了清嗓子:皇甫嵩乃当世名将,不可轻敌。依我之见,当避其锋芒,诱敌深入,待其粮草不济,再...
哈哈哈!北宫伯玉大笑打断,边帅莫非是被皇甫嵩吓破了胆?我羌人儿郎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帐内哄堂大笑,边章脸色铁青。韩遂见状,适时插话:北宫将军,边帅所言不无道理。我军虽众,但多为乌合之众,若正面交锋,胜算难料。
北宫伯玉眯起眼睛看向韩遂:文约有何高见?
韩遂从容道:不如分兵两路。一路正面牵制,一路绕袭敌后,断其粮道。皇甫嵩远来,粮草必是软肋。
北宫伯玉思索片刻,点头道:此计可行。李文候,你率三万精锐绕道敌后;我亲率主力与皇甫嵩对峙。边帅...他瞥了眼边章,就留守大营吧。
边章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这分明是要剥夺他的兵权!但眼下势单力孤,他只能强忍屈辱,点头应下。
议事结束,众将散去。韩遂故意落后几步,与边章并肩而行。
边帅勿忧,北宫将军性情刚烈,并非有意轻慢。韩遂温言劝慰。
边章长叹一声:文约,你我相识多年,有些话我不瞒你。北宫伯玉仗着兵权在握,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长此以往,只怕...
韩遂目光一闪:边帅的意思是?
边章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我收到朝廷密信,愿招安我等。若能借此机会...
韩遂做出震惊状:边帅慎言!此事若让北宫将军知晓,必有大祸!
边章苦笑:所以我才找你商议。文约足智多谋,可有良策?
韩遂沉思片刻,低声道:此事需从长计议。边帅且忍耐几日,容我想个万全之策。
分别后,韩遂并未回自己营帐,而是绕道去了李文候的驻地。李文候正在检视明日出征的部队,见韩遂来访,略显意外。
文约来此何事?李文候粗声问道。
韩遂笑道:特来为李将军送行。此番重任在肩,将军可有把握?
李文候不屑地哼了一声:区区截粮小道,有何难处?北宫兄太过谨慎了。
韩遂故作犹豫:只是...我听闻边帅对此次分兵颇有微词,说李将军勇猛有余,谋略不足,恐难当此任...
什么?!李文候勃然大怒,边章那懦夫也配评价我?
韩遂连忙安抚:李将军息怒,或许是我听错了。不过...他压低声音,边帅近来与朝廷使者秘密接触,恐有异心。李将军出征在外,还须多加小心。
李文候眼中凶光闪烁:多谢文约提醒。待我凯旋归来,定要向北宫兄禀明此事!
离开李文候营帐,韩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喃喃自语道:风,要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