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夜罗推着装满酒坛的独轮车,跟随脚夫队伍进入太守府侧门,他今天特意在脸上抹了灰土,走路时故意跛着脚,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家奴。
新来的?守门侍卫狐疑地打量他。
前面麻脸脚夫赶紧解释:老张头的儿子,他腿摔伤了,让儿子来顶一天。
侍卫凑近夜罗,突然伸手抓向他胸口。夜罗强忍杀意,装作惊慌失措地后退,故意让一坛酒摔在地上碎裂,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作死啊!管事闻声赶来,对着侍卫劈头就骂,这可是太守大人最爱的兰生酒!
趁着混乱,夜罗迅速扫视四周。正堂就在右前方三十步处,门前有两名带刀侍卫。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正在廊下与几位文士交谈——从众人的态度来看,必是袁遗无疑。
他注意到袁遗腰间佩剑的剑柄上镶着一颗硕大的绿松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是个重要特征,在混乱中能帮助他们快速锁定目标。
送完酒后,夜罗借口如厕,溜到了正堂后面的小花园。从这里可以清楚看到正堂后窗的情况。他假装整理衣襟,实则用指甲在墙砖上留下几道几乎看不见的刻痕——这是给暗夜的路标。
当他回到队伍中时,麻脸脚夫正焦急地四处张望。你跑哪去了?赶紧的,还有三车酒要送!
夜罗低头应着,趁人不备将一个蜡丸塞进了墙角缝隙。蜡丸里是他绘制的今日太守府内部人员分布图。
傍晚,三人在城隍庙后巷最后一次碰头。夜罗详细描述了袁遗的体貌特征和行为习惯;暗夜展示了逃生路线的模型;白羽则拿出了她精心设计的方案。
房梁已经虫蛀,只需在这里和这里做手脚。白羽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机关触发后,整根主梁会坠落,正好砸中匾额下方位置。
夜罗补充:需要确保袁遗那一刻正好站在那里。我注意到他每次听完乡绅禀报后,都会走到匾额下做总结。
午时三刻,阳光会从西窗直射匾额。暗夜道,袁遗习惯用手遮阳后退两步——正是我们的时机。
白羽从怀中取出三个小瓶:这是解药,提前一个时辰服下。夜罗的药下在袁遗早茶的茶壶里,量要精确,确保他在午时三刻刚好发作。
三人沉默地分掉解药。明日此时,要么任务完成,要么三人皆亡。死侍部的规矩:任务失败,没有第二次机会。
行动当日,南皮城晴空万里。这种天气最适合制造——阳光直射下,没人会注意到那根细如发丝的银线。
白羽天不亮就来到太守府后门,为那位管事的母亲,她故意将病情说得极为严重,又表示需要一味特殊药材。
贫道记得太守府库房存有前朝留下的灵芝...白羽捋着假胡须沉吟。
管事果然上当:道长稍候,我这就去请示太守大人!
与此同时,夜罗扮作卖花人在正堂附近徘徊。他挎着的篮子里除了鲜花,还有一瓶特制的乌头碱溶液。这种高纯度毒药无色无味,只需一滴就足以让成年男子四肢麻痹,但死亡症状却与中风无异。
暗夜则早已潜伏在正堂的屋顶上。他像壁虎一样紧贴在瓦片间,手中握着白羽交给他的机关部件——一个精巧的铜制滑轮组,可以将银线的拉力放大十倍。
辰时三刻,袁遗如常出现在正堂。这位袁氏旁支的太守,面容儒雅,举手投足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从容。他腰间佩剑上的绿松石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白羽远远望见袁遗接过侍女奉上的茶盏,轻啜一口。夜罗的药开始发挥作用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乡绅们陆续进入正堂禀报农事、税赋等琐事。袁遗端坐主位,时而点头,时而皱眉,看起来一切如常。但白羽敏锐地注意到,袁遗擦拭额角的频率越来越高——药效正在逐渐显现。
午时二刻,最后一位乡绅退下。正如夜罗所料,袁遗起身走向明镜高悬匾额下方,准备做总结陈词。就在这时,一束阳光透过西窗直射他的眼睛。
袁遗抬手遮阳,向后踉跄了两步——正好站在白羽计算好的位置。
屋顶上的暗夜轻轻拉动了银线。
起初只是一声轻微的声,几乎没人注意到。接着是木头断裂的脆响。袁遗困惑地抬头,正看见那根粗大的大梁朝他当头砸下。
大人小心!有侍卫惊呼。
但已经晚了。袁遗想要闪避,却发现四肢突然不听使唤——夜罗的毒药在这一刻恰到好处地发作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影笼罩下来。
轰然巨响中,尘土飞扬。整根房梁不偏不倚砸在袁遗身上,将他压在了下面。一块断裂的横木刺穿了他的胸膛,鲜血立刻浸透了锦袍。
快救大人!
现场乱作一团。侍卫们手忙脚乱地试图抬起房梁,却惊恐地发现袁遗已经没了呼吸。他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腰间的佩剑被砸成了两段,那颗绿松石滚落在一旁,沾满了尘土和血迹。
白羽在混乱中悄然退出,她听到管事哭喊着:都是年久失修惹的祸啊!昨日还有工匠来检查过,说至少还能撑三年...
城北废弃的土地庙里,三人再次碰头。白羽已经卸去了道士装扮,恢复了一身黑衣。夜罗和暗夜也各自换回了死侍部的装束。
验尸结果?白羽简短地问。
暗夜答道:府医认定是意外致死。袁氏派来的仵作三日后到,但届时尸体已经开始腐败,查不出毒药痕迹。
白羽从怀中取出那枚令牌,用匕首在上面刻了一道痕。这意味着任务完成。
当夜,三匹快马悄然离开南皮城,奔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太守府内,袁遗的灵堂已经设好,前来吊唁的官员们窃窃私语: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没人注意到,房梁断裂处有一道异常整齐的切口,像是被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划过。而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滴已经干涸的血迹,形状酷似一片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