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尽头的木门吱呀开启,郑楚推荐的临河民宿果然藏着惊喜。白墙黛瓦的院落里,老桂树斜倚着斑驳的砖墙,竹编灯笼在檐角轻轻摇晃。推开通往后院的木门,墨绿的河水便撞入眼帘,乌篷船咿呀划过,将水面犁出细碎的褶皱。
堂屋里的八仙桌擦得锃亮,青花粗瓷瓶里插着几枝带着露水的莲蓬,墙角的旧藤椅上还搭着件蓝印花布罩衫。二楼的房间各有千秋,我挑了临河的那间,木格窗正对着石桥;朋友选了带小露台的阁楼,说要在月光下喝茶。
推开雕花木窗,潮湿的水汽混着桂花香扑面而来,对岸的粉墙黛瓦在暮色里渐渐模糊,只余下红灯笼在远处明明灭灭。她的阁楼露台摆着张竹编小桌,凭栏望去,能看见乌篷船的乌毡帽在桥下一闪而过,船娘的吴歌顺着水流飘进窗棂。
夜色漫上来时,河两岸的灯笼次第亮起,将水面染成一片暖黄。我们各自在窗前站了许久,听着橹声从远处荡来,又轻轻散去,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江南旧梦。
拿到房卡时,严小秋自然地挽住韩旭的胳膊,指尖在他手腕上轻轻画着圈。服务员刚转身,她就踮脚往他耳边凑:早说过珊珊和郑楚不对劲吧?韩旭笑着捏捏她的脸,把最重的行李箱拎在手里:小机灵鬼,先回房再说。
推开阳台门,海风卷着咸湿气息涌进来。小秋把自己摔进藤编沙发,看着韩旭在衣柜前挂西装:你觉不觉得,郑楚看珊珊的眼神怪怪的?刚才分房卡时,他脸都红透了。
何止脸红,韩旭走过来坐在她脚边,替她脱掉凉鞋,刚才在大堂,珊珊碰掉咖啡杯,他差点跳起来去接。
那干嘛不干脆住一间?小秋蜷起脚趾蹭他掌心,非要装客气。
韩旭握住她的脚踝轻轻晃着:感情的事我们毕竟是外人,不过,我看得出你妹妹对郑楚没有想象的那么喜欢。
你看出来了?小秋看着他点了点头,叹息道:我妹妹有些好高骛远,不瞒你说,我妹妹一直以来都有些拜金,郑楚不是不好,而是工作让我妹妹不瞒。
“一个空姐,一个体验师,无法经常见面,总会出现问题。”韩旭轻叹。
突然,门外传来郑楚房间关门的轻响,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再说话。
韩旭带着小秋两人也有绍兴,出门就上了乌篷船。
绍兴的秋夜浸着桂花香,小秋把手机塞进韩旭手里时,乌篷船正划过八字桥的拱洞。韩旭指尖触到微凉的玻璃屏,瞥见小秋眼里狡黠的笑意——分明是她软磨硬泡说要来看黄酒小镇,此刻倒成了他的不是。
他望着水面碎金般的灯影,拇指在拨号键上顿了顿。听筒里传来绵长的“嘟——”声,像极了临行前杨桃的拥抱。
“喂?”电话接通时,韩旭刻意放缓了语速,余光里小秋正托着腮看他,船娘摇橹的咿呀声漫进船舱。
“是我,”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水波还轻,“在绍兴呢……嗯,小秋拉我来的。”
对岸的红灯笼晃了晃,韩旭想起出门前女友们在茶几旁,慵懒的样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回来也不知道打声招呼,我出来了才知道你回来?”
阳台的藤椅上,白露指尖在屏幕上划开接听键时,尾音都带着点藏不住的雀跃。
要睡了吗?隔着电流传来的男声裹着笑意,像晒过太阳的棉被般暖烘烘的。她把手机往耳畔贴得更紧,望着远处江上灯光的身影轻声说:哪有那么快,这会正躺在阳台欣赏魔都的繁华。
心疼了。韩旭的声音里笑意更浓,等我回来,厨房天天给你占着,甜汤管够。白露忍不住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绕着卫衣抽绳:可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做的菜呢。
身后忽然传来轻笑声,白露回头,看见许红豆正帮杨桃整理东西,两人都朝她挤眉弄眼。
许红豆站在几步外,见她望过来,笑着朝厨房扬了扬下巴。三个姑娘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轻手轻脚地退开了,把周围的安静留给她。
听到没,她们都笑话我呢。白露对着话筒小声抱怨,嘴角却翘得更高了。你也没少笑话她们。韩旭低低的笑声混着电流声,明天晚上就能回去了,到时候,时间交给你好不好。
知道啦,亲爱的。白露捏着发烫的耳朵,有空给你发视频。挂了电话,她望着暗下去的屏幕发了会儿呆,指尖还残留着手机温热的触感。白露深吸口气站起来,把手机揣进兜里时,听见自己心跳得又轻又暖。
韩旭想了下,把电话打给杨桃。
“怎么快就和你的小情人打完电话啦。”杨桃调侃地说道,然后,看着视频一眼,低头继续整理着东西。
“嗯,这不是赶紧和我正宫娘娘汇报吗?”韩旭讨好地说道。
“行了,在家还没腻歪够呀,事情还不少呢,趁着你给我来电话,赶紧给我拿个主意。”杨桃没理会韩旭的腻歪,开口催促道。
“说说看,什么事情让你拿不定主意。”韩旭好奇地问道。
基金会官网后台炸了。杨桃对韩旭做了汇报,睡衣领口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水珠,然后用电脑操作了下,转过来给韩旭看,你看,光今天就收到三十七封邮件,全是捐款意向函,有企业家,也有普通白领。
杨桃滑动屏幕的手指,“停一下。”韩旭对杨桃说道,杨桃手指顿了顿,最新一封邮件标题写着来自匿名护士的一点心意,附件是张手写的便签扫描件。
谈论公事,严小秋也凑了过来,趴在韩旭肩头看着手机。
严小秋挨着他坐下,湿发梢蹭过他手腕,惊讶地说道:“怎么还有个人的捐赠呀~!我们不是说了不接受外界的捐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