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邪教高手的追杀,昭阳的心依旧狂跳不止,后背的寒意久久未散。王勉之的疯狂与狡诈远超她的预估,那枚感应戒指竟成了双向的索命符!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凭借记忆和“影”提供的地图,向着皇城西北角的御花园方向潜行。必须赶在对方可能发起的更大规模搜捕前,将染坊邪祠的位置和王勉之图谋静心殿的消息传递出去!
夜色下的御花园静谧无声,白日里争奇斗艳的花木此刻只剩下黑黢黢的轮廓,在夜风中摇曳,仿佛无数窥探的鬼影。巡逻的守卫刚刚经过一轮,暂时无人。
昭阳如同灵猫般穿梭在假山奇石之间,很快找到了“影”所说的那处位于荷花池畔、内部中空、设有巧妙机关的太湖石假山。她按照约定,在假山底部一块看似寻常的凸起石块上有节奏地敲击了数下。
片刻沉寂后,假山内部传来极轻微的机括声,一块石板悄然滑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里面并非通道,而是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底部放着一个防水的铁盒——正是用于传递信息的暗格。
昭阳迅速取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影”所提供),在一块薄绢上急速写下:
“西城废染坊,地下邪祠,王逆藏身处,已行血祭,实力略复,图谋静心殿。戒为双向,吾已暴露,彼必警觉转移。速决!”
她将绢帛卷好塞入铁盒,合上石板,机括声再次轻响,一切恢复原状。
信息已送出。接下来,“影”会何时收到,又会采取何种行动,已非她能控制。
她不敢在此久留,正欲转身离开,假山阴影处却突然传来一个极低的声音:
“等等。”
昭阳身体猛地一僵,匕首瞬间滑入掌心,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假山另一侧的阴影微微晃动,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步出,正是“影”!他竟然亲自来了!
“你……”昭阳又惊又疑。约定中并无直接会面这一项。
“你的耳坠示警剧烈,我恰好就在附近。”影的声音依旧平淡,但语速稍快,显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紧迫感。他目光扫过昭阳狼狈的模样和手臂新增的擦伤,“看来你遇到了大麻烦。”
“王勉之故意引我入局,那戒指……”昭阳急促地低声解释。
“我知道。”影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是我低估了‘圣教’对这些同源物的感应能力。他们的‘圣感应’之术比记载的更为诡异。”他竟直接承认了失误。
“现在怎么办?他们很可能已经开始转移!”昭阳焦急道。
“无妨。”影似乎早已料到,“染坊那边,我另有安排人手监视,他们跑不了。既然确定了位置和人数,正好一网打尽。”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漠。
“一网打尽?你如何……”昭阳话未问完,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骚动和喊杀声,方向正是西城!
影侧耳倾听片刻,淡淡道:“看来已经开始了。”
昭阳愕然。他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仿佛早就调集了力量,只等确凿消息便立刻动手!
“那你为何还在此?”昭阳忍不住问。
“因为王勉之的目标,从来不止一处。”影的目光转向皇宫深处,静心殿的方向,“染坊是巢穴,是力量来源。但他的最终目的,始终是静心殿里的那位。调虎离山,声东击西,这种把戏,他玩得并不高明。”
昭阳心中一凛:“你是说,他故意暴露染坊,甚至可能以自身为饵,吸引注意,其实暗地里早已派人甚至亲自去了静心殿?”
“或许他已经在了。”影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赵崇加强了外围守卫,但对静心殿内部的掌控,并非无懈可击。尤其是……皇帝身边,总有那么几个念旧又不怕死的老家伙。”
昭阳瞬间明白了事情的紧迫性:“我们必须立刻去静心殿!”
“我们?”影挑眉看她,“你现在的状态,去了是送死。”
“我必须去!”昭阳眼神坚定,“王勉之恨我入骨,他的阴谋或多或少因我而起,我不能坐视!而且,或许我能感应到他的接近!”她晃了晃那枚依旧微微发烫的戒指。
影沉默地看了她片刻,似乎在评估她的价值和决心。终于,他点了点头:“好。但一切听我指令,不可妄动。”
他不再多言,转身便向着御花园更深处走去。昭阳立刻紧随其后。
影对皇宫的熟悉程度令人震惊。他并未走任何常规路径,而是专挑那些看似绝路的假山缝隙、早已干涸的水道、甚至翻越一些低矮的宫墙断垣,路线刁钻诡异,却总能完美避开巡逻的守卫。
昭阳拼尽全力才能跟上他的速度,手臂的伤口因剧烈运动而再次渗出血迹,但她咬牙忍住,一声不吭。
越是靠近静心殿区域,气氛越发肃杀。明哨暗岗明显增多,火把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一队队披甲持锐的士兵面无表情地矗立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根本无法靠近!
影带着昭阳藏身在一处巨大的观赏石后方,远远望着那被围得铁桶般的宫殿,眉头微蹙。
“赵崇这是把皇帝当囚犯了。”昭阳低声道。
“他是在害怕。”影冷冷道,“怕皇帝突然醒来,怕有人借机生事,更怕……某些超出他掌控的东西。”他的目光似乎意有所指。
就在这时,昭阳手指上的戒指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烫起来!烫得她几乎要叫出声!
“他来了!很近!”昭阳压低声音,急促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静心殿周围的每一个阴影角落。
影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他顺着昭阳感应的方向望去——那是静心殿侧后方的一处小角门,通常是运送炭火杂物之用,此时也有两名士兵把守。
一切看似正常。
但戒指的灼热感却指向那里,并且越来越强烈!
“声东击西……果然是好算计。”影冷哼一声,“正面强攻吸引注意,真正的杀招却从最不起眼的地方进去。看来赵崇的麾下,也并非铁板一块。”
他话音未落,静心殿正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兵器碰撞之声!似乎有刺客强行冲卡!
殿周守卫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大量士兵向着前门方向涌去!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侧后方那小角门处,把守的两名士兵身体突然微微一僵,随即如同没事人般左右分开,让出了一条缝隙!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闪入了角门之内!
速度之快,动作之诡异,若非昭阳有戒指感应,几乎难以察觉!
“他进去了!”昭阳失声道。
“不止他一个。”影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扇重新关闭的角门,“里面还有接应。看来这‘圣教’,在宫里埋的钉子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情况万分危急!一旦让王勉之接触到皇帝,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办?强闯吗?”昭阳急道。
“那是送死。”影否决道,但他眼中却不见慌乱,反而闪过一丝决断,“跟我来!走另一条路!”
他猛地拉住昭阳,并非冲向静心殿,而是反向钻入了旁边一片茂密的竹林!在竹林深处一堆乱石后,他再次开启了一道极其隐蔽的暗门!
门后是一条狭窄陡峭、不断向上的石阶,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陈旧木材的气味。
“这是通往静心殿阁楼的废弃烟道,早年修建殿宇时预留的,早已不用,知道的人极少。”影一边快速攀登,一边简短解释,“希望能赶得及。”
昭阳心中惊疑不定,影对皇宫的了解简直到了可怕的程度!他到底是什么人?
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两人在黑暗中奋力向上攀爬。石阶尽头是一扇活板门。影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外面似乎是一个堆放杂物的隔层,下方隐约传来说话声和……打斗声!
他们已经位于静心殿内部的上方!
透过木板的缝隙,昭阳向下望去,只见皇帝寝殿外间,数名黑衣刺客正与几名忠心耿耿的老太监和侍卫激战!那些老太监身手竟出乎意料地矫健,显然并非普通人,但刺客人数更多,且招式狠辣诡异,已然占了上风。
而内殿的龙榻之前,一个身影正缓缓逼近——正是王勉之!他换上了一身太监服饰,但脸上那疯狂怨毒的神情却无法掩饰。他手中握着那柄诡异的青铜短刀,刀身上沾染着血迹,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龙榻上,皇帝形容枯槁,双目紧闭,似乎仍在昏迷之中,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毫无所知。
“昏君!司徒家上百条人命!今日就用你的血,来洗刷!”王勉之发出低沉的、充满恨意的狞笑,举起了短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影猛地踹开活板门,身影如同苍鹰般扑下,手中一道寒光直射王勉之后心!
与此同时,昭阳也毫不犹豫,将手中所有淬毒银针尽数射向与太监侍卫缠斗的刺客!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王勉之和刺客们措手不及!
王勉之感受到背后恶风,不得不放弃刺杀,狼狈地向旁翻滚躲闪。那寒光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夺”的一声钉入龙柱,竟是一柄造型奇特的飞刀!
“什么人?!”王勉之又惊又怒,回头望去。
影已然落地,挡在龙榻之前,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你的戏该收场了。”
而昭阳的银针也放倒了两名刺客,暂时缓解了老太监们的压力。
“是你们?!”王勉之看清来人,尤其是看到昭阳,眼中瞬间爆发出滔天恨意,“又是你们坏我好事!今日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他嘶吼一声,不再废话,挥刀便向影扑来!那青铜短刀上邪异的光芒大盛,带着刺耳的破空声!
影冷哼一声,不闪不避,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对判官笔般的短兵,迎了上去!两人瞬间战在一处,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王勉之因祭祀恢复,力量速度大增,刀法诡异狠毒,每一刀都带着腐蚀心智的邪力。而影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判官笔点、戳、抹、挑,招式精妙绝伦,更带着一股浩然正气,竟隐隐克制那邪异刀光!
另一边,昭阳也拔匕首加入战团,与那几名忠心耿耿的老太监侍卫合力,对付剩余的黑衣刺客。殿内一时间刀光剑影,呼喝惨叫声不绝于耳!
然而,刺客人数终究占优,且个个悍不畏死。一名老太监为了保护昭阳,被刺客一刀刺中腹部,惨叫着倒下。
“福公公!”另一名侍卫惊呼,心神一分,也被刺客砍中手臂。
形势急转直下!
昭阳心急如焚,她看到王勉之虽然被影拦住,但脸上却露出诡异的笑容,似乎并不担心。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更加激烈的喊杀声和赵崇的怒吼:“挡住他们!一个不许放跑!”
赵崇的大部队终于反应过来了,正在清剿殿外的刺客同党并试图冲进来!
但王勉之的笑容却更加得意了。
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格开王勉之一刀,厉声道:“不对!他们的目的不是刺杀!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异变陡生!
那几名原本在与昭阳等人缠斗的黑衣刺客,突然齐齐放弃对手,不顾自身安危,猛地扑向殿内几个特定的方位——灯台、香炉、殿柱!他们用身体狠狠撞去,口中念念有词,鲜血喷溅在那些器物之上!
那些器物上早已被用鲜血刻画了隐秘的邪异符文!此刻被同源之血激发,瞬间爆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嗡——!
一个巨大的、覆盖了整个寝殿的邪恶法阵骤然亮起!暗红色的光幕如同倒扣的碗,将殿内所有人笼罩其中!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粘稠的邪恶力量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所有人都感觉如同陷入泥沼,动作变得迟缓,内力运转滞涩,甚至连思维都开始变得昏沉混乱!
“哈哈哈!”王勉之发出疯狂的大笑,他站在法阵中心,手中的青铜短刀高举,贪婪地吸收着法阵汇聚而来的邪力,身上的伤口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愚蠢!真以为我是来杀这个半死皇帝的?他是最好的祭品!但这静心殿,这皇帝居所,才是最佳的祭祀之地!龙气、怨气、死气、还有你们这些新鲜的血食……足够完成一次小型的‘血饕餮召唤’!虽然比不上镇龙殿,但足以让我获得离开的力量,并将你们的灵魂献给圣饕餮!”
他的目标根本不是刺杀,而是要以整个静心殿为祭坛,进行一场血腥的召唤仪式!皇帝、侍卫、太监、甚至闯入的影和昭阳,都是他计划中的祭品!
殿外,赵崇的部队被那暗红法阵的光幕阻挡,刀剑砍上去如同砍中坚韧的橡胶,难以寸进,只能焦急怒吼。
殿内,除了王勉之,所有人都感到力量迅速流失,意识模糊,连站立都困难。
影试图冲破光幕,但那邪力异常诡异,他的浩然正气竟也被不断消磨侵蚀!
昭阳只觉得头晕目眩,手中的匕首几乎握不住。戒指滚烫得如同烙铁,疯狂示警,却无法带来任何帮助。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王勉之的笑容越发狰狞,他开始吟诵起拗口邪恶的咒文,法阵的光芒越来越盛,一个模糊而恐怖的巨大虚影开始在光幕上方缓缓凝聚,散发出令人绝望的饥饿和毁灭气息!
就在这绝望之际,昭阳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龙榻上昏迷的皇帝,发现他枯瘦的手指似乎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皇帝枕边一个毫不起眼的、用来镇纸的玉虎镇尺,忽然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却纯正无比的乳白色光芒!
那光芒虽然微弱,却让逼近皇帝的暗红邪力如同遇到克星般,微微向后缩了一下!
昭阳心中猛地一震!那玉虎……似乎能克制邪力?!
她猛地想起“影”之前说过的话——“其力畏极阳至正之物”!
这皇帝随身携带的玉虎镇尺,莫非就是此类宝物?!
机会!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昭阳猛地将手中的匕首投向那玉虎镇尺!
“铛!”匕首精准地击中了玉虎,将其从枕边打落在地!
玉虎落地的瞬间,乳白色光芒骤然增强了一瞬!虽然无法完全破除整个邪恶法阵,却足以在皇帝周身形成一小片邪力难以侵入的净土!
而这一下的干扰,也瞬间打断了王勉之的咒文吟诵和法阵能量的平衡!
整个暗红法阵剧烈地波动起来!
“不!”王勉之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
影抓住了这瞬息即逝的机会!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判官笔上,笔身顿时爆发出刺目的金红色光芒!
“破邪!”
他怒吼一声,双笔如同蛟龙出海,携带着焚尽邪祟的决绝之意,狠狠点向法阵光幕最不稳定的一点!
咔嚓——!
如同玻璃碎裂般,暗红法阵的光幕应声破开了一个大洞!
几乎在同一时刻,殿外蓄势已久的赵崇也发现了法阵的松动,怒吼着命令士兵集中攻击那破洞之处!
里应外合!
轰隆!
整个邪恶法阵再也无法维持,轰然崩溃!暗红邪力如同潮水般反卷回去!
“啊——!”王勉之首当其冲,被那反噬的邪力狠狠击中,惨叫一声,喷出一大口黑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
那些黑衣刺客更是瞬间被邪力吸干了精气神,化作了干尸倒地!
法阵破碎,邪力消散,殿内众人顿感压力一轻,虽然虚弱,却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
“拿下逆贼!”赵崇带着士兵怒吼着冲了进来。
影没有丝毫犹豫,在阵法破碎的瞬间,便一把拉起虚脱的昭阳,低喝一声:“走!”
他并非冲向殿门,而是再次扑向那处阁楼的活板门!
两人如同惊鸿般掠上阁楼,身后传来赵崇士兵的呵斥和弓弦响动之声!
影反手掷出几枚烟雾弹,阻隔追兵视线,拉着昭阳毫不犹豫地钻入烟道,迅速向下滑去!
身后传来赵崇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但他们已经追不上了。
滑出烟道,回到御花园竹林,两人片刻不停,向着远离静心殿的方向亡命奔逃。
直到彻底摆脱追兵,躲入一处假山深处的洞穴,两人才瘫坐下来,大口喘息,浑身都被冷汗和血水湿透。
静心殿内的惊魂一幕,仿佛还在眼前。
“那玉虎……”昭阳喘息着问道。
“是前朝遗留的‘辟邪玉琥’,确是克邪之物,可惜力量不足,且只护一人。”影简单解释道,似乎对宫中之物了如指掌。
“王勉之他……”
“邪力反噬,不死也废了大半,赵崇抓住他,正好背了这黑锅。”影语气冷漠,“经此一闹,赵崇短期内不敢再对皇帝轻举妄动,反而会加紧追查‘圣教’余孽,对我们有利。”
昭阳沉默片刻,回想起殿内那惨烈的景象和那几名忠心护主而死的老太监,心中复杂难言。他们虽然暂时阻止了王勉之的阴谋,但代价惨重。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她看向影,经过今夜,她深知对方的谋划和手段远超自己想象。
影的目光望向皇宫之外,西城的方向,那里的喊杀声似乎已经渐渐平息。
“染坊的鱼应该收网了。接下来,该去会一会‘圣教’真正的大鱼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丝嗜血的期待。
“而你,”他转头看向昭阳,“需要尽快养好伤。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洞外,天色依旧漆黑,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寒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