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是在一种极度疲惫后的深层睡眠中醒来的。他睁开眼，适应了一下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已经相当明亮的阳光，摸过床头的手机一看，竟然已经九点多了。这对于一向自律、通常七点前就会自然醒的他来说，实属罕见。昨晚……确实是太累了。从酒店回来，身心都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几乎是沾到枕头就失去了意识。
他解锁手机，微信图标上显示着红色的未读消息提示。他率先点开了夏沫的对话框。
里面果然塞满了信息。
从昨晚八点多开始：
「砚哥哥，你到家了吗？」
「到了没呀？」
（一个歪头等待的小猫表情）
过了半小时：
「怎么不理我啦？」
（一个戳手指委屈的表情）
到了十点左右：
「是不是累坏了睡着啦？」
「那好吧~晚安哦砚哥哥，好好休息，梦里要有我！(づ￣3￣)づ」
最后是一条将近十一点的消息：
「真的睡啦？好吧，晚安啦！」
字里行间充满了等待、一点点小抱怨，以及最终化为体贴的问候。林砚甚至可以想象出夏沫抱着手机，从期待到失落再到自我安慰的完整心理过程。他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指尖在屏幕上敲击：
「嗯，昨天太累了，回来就睡了。」
发送给夏沫后，他手指滑动，点开了与苏晚的聊天界面。上面的对话还停留在前天。他略一沉吟，发送了一条简单的：
「早安。」
做完这些，他才起身下床。洗漱时，看着镜中自己眼下淡淡的阴影，他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试图让混沌的大脑更清醒些。
走出房间，母亲已经在厨房和客厅之间忙碌开了。桌上摆着新沏的茶水和几样精致的点心果盘，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一种准备迎接客人的特有气氛。
“醒啦？快去吃点东西，你叔叔单位的老陈一家等下要过来拜年。”母亲一边擦拭着本就干净的茶几，一边头也不抬地对他说。
林砚点了点头，去厨房盛了碗母亲早上熬的小米粥，就着点小菜安静地吃着。
刚吃完没多久，门铃就响了。叔叔林建国率先起身去开门，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老陈，嫂子，快请进请进！哎呀，小杰也长这么高啦！”
来的正是陈叔叔一家三口。陈叔叔和林砚叔叔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关系不错，每年都会互相拜年。陈阿姨手里提着礼品盒，笑着递过来：“建国，彩云（林砚母亲的名字），过年好过年好！一点心意。”
“哎呀，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母亲王彩云连忙接过，笑着招呼他们坐下。
他们的儿子陈杰，看起来比林砚小一两岁，有些腼腆地跟在父母身后，小声地跟着叫了人。
大人们在沙发上落座，寒暄立刻开始了。话题无非是互相问候过年好，聊聊今年的春晚，感叹一下时间过得真快，孩子们一眨眼就这么大了。茶水氤氲着热气，瓜子花生的香味弥漫开来。
林砚作为小辈，自然也坐在一旁。他礼貌地给陈叔叔陈阿姨的杯子里续上热水。
“这就是小砚吧？哎呦，真是越来越精神了！”陈阿姨的目光落在林砚身上，满是赞赏，“听说成绩特别好，马上要中考了是吧？准备考哪个高中啊？”
“阿姨过年好。准备考一中。”林砚礼貌地回答。
“一中好啊！重点高中！小杰，你看看你林砚哥哥，多优秀，你得跟哥哥多学着点！”陈阿姨立刻转头教育自己的儿子。
陈杰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知道了……”
叔叔林建国脸上有光，笑着谦虚：“哎，孩子自己努力，我们也没操什么心。”
话题很快从林砚身上移开，转向了大人们关心的领域——工作、房价、养生保健。林砚安静地听着，偶尔起身帮忙添添茶水，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仿佛一个安静的背景板。他的思绪偶尔会飘远，想起昨天在酒店里的疯狂与失控，想起夏沫热情似火的眼神，也想起苏晚那声平静的“早安”。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他心中交织，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但脸上却依旧维持着波澜不惊的平静。
陈杰似乎对大人们的谈话完全不感兴趣，偷偷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林砚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这种家庭社交场合，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确实有些无聊。
中午，母亲王彩云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家宴招待客人。席间更是热闹，互相敬酒（饮料），说着祝福的话。林砚遵循着礼节，该举杯时举杯，该应答时应答，举止得体，让叔叔和母亲都颇感满意。
饭后，大人们移步客厅，继续喝茶聊天，牌局也顺势组了起来。麻将声、谈笑声充斥着客厅。林砚以要复习功课为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关上门，将外面的喧闹隔绝开来，世界瞬间安静了。
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练习册，目光却有些游离。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夏沫回复了消息。
「我就知道！（一个叉腰得意的表情）」
「那砚哥哥今天好好休息哦~养精蓄锐！(ノw<。)ノ」
后面跟了个俏皮眨眼的表情。
林砚看着屏幕，没有立刻回复。他又点开苏晚的对话框，那边依旧安静，没有回应他的“早安”。他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习题上，但脑海中却不时闪过一些混乱的片段。
窗外的阳光慢慢西斜，透过窗户，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家里的拜年活动还在继续，偶尔能听到客厅传来的阵阵笑声。林砚在这一方小小的安静空间里，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他既没有去找夏沫的冲动，也无法完全沉浸到学习中去。一种介于放纵与自律、热情与平静之间的微妙平衡，似乎正在被打破，而他，正站在这个平衡点上，感受着来自不同方向的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