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方程式
第二卷：雾屿交错
part 193 假面宴
这是吴雾第一次喝全糖奶茶，少女满足地眯起眼，享受糖分炸裂的多巴胺驱散数学公式的快乐。
“呜哇——就是这个味道~”粉色的拍立得在顾妙妙手里转了个圈，七班班花发出一声幸福的喟叹：“开心得要升天了！它家的荔浦芋头都是每天新鲜手捣的，香得不得了~全糖加冰才是灵魂~好喝吧雾雾？~”
“好喝的！”吴雾清唇角的梨涡不由自主地加深，像初春冰封的湖面骤然被阳光吻开，“真的好甜……”
霞光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路灯次第亮起，在静波一中后街古朴的红砖路上投下暖黄的光晕。
顾妙妙的话题从啦啦队新编排的舞蹈动作跳跃到最近追的偶像剧，又拐到静波市新开的网红小裙子店。
吴雾安静地听着，唇角挂着清浅的笑意。两个少女并肩走出喧嚣的后街，影子在路灯下拉长又缩短。
教师公寓家家户户的窗口几乎都已亮起明亮的灯光，吴雾刷卡进入单元楼，电梯平稳上升。
越是接近家门口，少女的心跳越是难以控制地加速。
妈妈......
吴雾的食指指腹轻轻压在指纹锁上，伴随着‘滴’的轻响，门开了。
水晶吊灯投下璀璨却不带暖意的光芒，吴熙姿态优雅地端坐在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沙发里，一身质地精良的香槟色真丝家居服，茶几上摊着几份明天省级选拔赛的流程和名单。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精心描画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一丝不苟，严苛的目光审视地刮过吴雾身上校服裙摆的每一道褶皱：“回来了？吴雾，你的强化题集……”
“吴老师晚上好~”顾妙妙从吴雾身后探出笑靥如花的精致脸庞，她热情洋溢地打招呼，声音清脆得像银铃：“打扰您啦~雾雾太优秀了，我忍不住就要粘着她来住一晚！~爸爸说多向年段第一学习准没错~”
吴熙的唇角立刻扬起优秀教师的和蔼微笑，切换流畅如轻松翻过书页：“顾同学来玩？张阿姨，给孩子们倒点鲜榨的橙汁。”
“哎，好的吴女士。”厨房方向立刻传来张阿姨略显局促的应声，伴随着冰箱门开启的轻微嗡鸣和刀具碰撞的清脆声响。
顾妙妙已经自来熟地换上吴雾递来的拖鞋，亲密地牵着她就往客厅走，“谢谢吴老师~对了，老师的珍珠耳钉昨天掉地板上啦，我以为是我的，就收起来了，回家以后才发现不是~”
“实在对不起啊，吴老师~因为和我去年在校艺术节表演芭蕾舞剧时，带的那对珍珠耳钉超级像耶~！那对耳钉是爸爸给我买的~今天赶紧拿来还给您~”顾妙妙白皙的手指从粉色小羊皮钱包中取出珍珠耳钉，双手捧到吴熙面前，她狡黠地特意加重了‘爸爸’这个词。
吴熙的视线凝固在顾妙妙掌心捧起的珍珠耳钉上——镶嵌底座的白金爪托，因长年佩戴而氧化成灰银色泽。
[2015.11.03 Y&x 永昼]的微型篆体钢印在客厅水晶吊灯华美倾泻的光瀑中，赫然像是一行可怕的符咒。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随即被吴熙温婉得体的轻笑打破。
“没事的，找到了就好。”吴熙的表情立刻调整得温煦，涂着车厘子指甲的手指优雅地接过耳钉。
吴雾纤长的睫毛不易察觉微颤，妈妈的表情完美得毫无破绽，反而透出一种刻意为之的表演感。
这种和煦的慈爱笑容就好像浮于皮肉之上，底下冻结着防备与猜忌。
“辛苦顾同学帮我送回来。”吴熙看似温和的目光在顾妙妙娇艳甜美的脸颊上流连片刻，然后若有所思地转向吴雾，“吴雾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闷了，整天就只知道学习竞赛，连个知心朋友都没有。我这个做妈妈的，有时候看着她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也心疼。”
她叹了口气，语气充满无奈的怜爱，仿佛一个为女儿操碎心的普通母亲。
吴雾心下一凛——妈妈......还是怀疑自己了......
怀疑到妈妈已经开始在督导组千金面前，不仅塑造一个关心女儿又注重教育的模范教师形象，还特意传达‘吴雾孤僻，且学习压力大’的信息，为未来可能出现的任何‘异常’行为埋下伏笔。
“不会呀~我超级喜欢雾雾的~！”
顾妙妙脚步轻快地拉着吴雾在侧面的沙发上坐下，栗色卷发随着动作俏皮地晃动，“雾雾又聪明又努力，处事又冷静，是我的榜样~而且雾雾很受欢迎的，就说我们班——”
“哪有，妙妙你过奖了。”吴雾迅速开口，少女的鹿眼乖顺地低垂，声音里尽是腼腆和谦虚，完美贴合吴熙要求的三好学生应有的态度：“妙妙也很厉害，艺术节表演的时候，就像一只高贵优雅的天鹅一样美。”
吴雾试图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安全区，她太了解妈妈的思路了——在看似随意的寒暄中，将话题自然而然地切入预设的学习和数竞轨道，同时不动声色地探究她是否偏航。
吴熙唇角的优雅弧度毫无改变，她把茶几上的名单推到吴雾面前，“吴雾，这是明天省级选拔赛静波一中的最终参赛名单和座位安排，你再确认一下，尤其是你的考场号和座位号，别弄错了。”
还是来了......
吴雾顺从地应着，伸手去拿名单。
少女的目光仔细地扫过一行行熟悉的名字和陌生的考场号，她看到了江屿的名字——【考场：三中浩文楼601】【座位号：12】。
她看到了王毅航的名字——【考场：三中浩文楼302】【座位号：12】。
她还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考场：三中浩文楼302】【座位号：17】。
17......1和7......
江屿被收养的那天，他名义上的‘生日’......
吴雾讶异的意识到，竟然仅仅因为一个随机分配的座位号，碰巧与他的‘生日’重合，
便足以让她舌尖泛起点不合时宜的甜味，如同方才后街奶茶里全糖的余韵。
就好像能够与江屿桀骜不驯的灵魂产生了隐秘的共振和更深的关联一样......
笨蛋。
少女在心里轻声斥责自己。
吴雾迅速收敛心神，将名单放回茶几中央，声音平稳冷静：“确认无误，妈妈。我的考场在三中浩文楼302，座位17号。”
“无误就好。”吴熙的车厘子指甲摩挲着刚收回的珍珠耳钉，笑容依旧优雅温和，“明天的省级选拔赛，是否也准备无误？沈洲中午给你指导的内容，都消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