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门？观测者？”陆沉舟把这俩词在嘴里嚼了一遍，眉头拧成个疙瘩，指尖无意识地在指挥台沿敲了两下。他扫了眼旁边的林薇——她刚扶着父亲坐下，脸色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白，再看林国栋，靠在椅背上闭着眼，额角的汗还没干。转头对高远抬了抬下巴：“把安全屋的守卫再加两层，没我的话，谁都不许靠近林教授和林薇。我去会会那个俘虏。”
临时审讯室就在主控中心旁边的小房间，灯是冷白色的，照得四壁发僵，连空气都透着股冰碴儿似的凉。穿黑作战服的年轻男人被绑在铁椅上，腹部的伤口还在渗血，作战服上的血渍已经发黑，混着泥土糊在衣服上。他头歪着，脸色白得像纸，旁边军医正拿纱布按他的伤口，两名士兵端着枪站在两侧，枪口对着他的腰。
听见开门声，男人缓缓抬眼，看见陆沉舟进来，黯淡的眼神突然亮了下，那亮里掺着点疯狂的执拗，像快灭的火苗突然窜了下。
“陆沉舟将军……”他开口时嗓子哑得像磨过砂纸，每说一个字都皱下眉，手不自觉地攥了攥椅子扶手，“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碰了啥要命的东西……”
“那就说清楚。”陆沉舟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膝盖几乎顶着男人的膝盖，目光平平静静的，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星门是啥？观测者又是谁？”
男人突然咳嗽起来，身子往前倾了倾，嘴角溢出点血沫，军医赶紧递过纸巾，他摆了摆手推开，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星门……就是星图指的通道……老祖宗留下的……能跨空间的桥……”说到这儿，他眼神飘了下，像是想起了啥可怕的事，声音里裹着颤，“观测者……是守着这桥的……也是……清理人的……”
“守啥？清理啥？”陆沉舟往前凑了凑，声音没提，却更有压迫感。
“守……平衡……清理……所有敢乱开星门的……还有……敢泄‘源码’的……”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气都快接不上了，“我们……就是被雇来的棋子……‘夜枭’接的命令……拿芯片，启动它，连观测者给的‘坐标’……”
“指定的坐标？是昨晚屏幕上那条扎进黑深空的路？”陆沉舟追问，手指扣在椅子扶手上，指节泛白。
男人艰难地点点头，下巴上的胡茬跟着动：“是……那是……陷阱……观测者……想清那儿的东西……或者……清我们这些敢连的人……”
陆沉舟脑子“嗡”的一声，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这么说，昨晚林国栋瞎蒙似的改星图，歪打正着救了所有人？那个观测者，居然能改星图设陷阱，这本事也太邪乎了。
“观测者到底是谁？在哪儿？”陆沉舟身体往前探，语气硬了些，盯着男人的眼睛。
“不知道……没人知道……”男人的眼神空了，像蒙了层雾，“他们只发加密消息……啥都知道……哪儿都能盯着……跟……跟天上的神似的……”
突然，他猛地抬起手，抓住陆沉舟的胳膊，力道大得吓人，指甲都快嵌进陆沉舟的肉里，眼里全是临死前的恐惧，声音拔尖了些：“将军……停手吧！把芯片和竹简烧了！那不是人能碰的玩意儿！观测者在看！一直都在看！”
话音刚落，他抓着胳膊的手突然松了，脑袋一歪，眼睛瞪着，却没了神采。军医赶紧上前翻他的眼皮，摸了摸颈动脉，回头对陆沉舟摇了摇头：“没气了。”
人没了。带着满肚子的怕，连警告都没说完就咽了气。
陆沉舟慢慢站起身，看着那具还留着体温的尸体，站了好一会儿。俘虏的话像块块冰石头，砸在他心里，搅得全是浪——星门是跨空间的桥？观测者又守又杀？源码是竹简和芯片里的核心？还有个陷阱坐标，观测者到底想清啥？
这些话听着像胡扯，可偏偏能串起黑石崖的老遗迹、竹简上的怪符号，还有芯片那超时代的技术，半点都不违和。
他走出审讯室时，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山尖泛着点粉白。基地里到处都是硝烟味，地面上撒着弹壳和无人机的碎片，几个士兵扛着钢管修被打坏的围栏，还有人拿水管冲墙上的血渍，忙得脚不沾地。可陆沉舟心里清楚，昨晚那仗不算啥，真正的仗，才刚开头。对手不是哪个家族、哪个组织，说不定是些压根超出人想象的玩意儿。
回主控中心时，专家们正围着屏幕忙，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有人在喊“这里还有入侵痕迹”，有人蹲在地上查线路。林薇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林国栋靠在她肩上睡着了，眉头还皱着，像是梦里都在琢磨星图。
“咋样了？”林薇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陆沉舟，赶紧站起身，怕吵醒父亲，动作轻得很。
陆沉舟拉着她走到走廊，把审讯的事拣着说——没提俘虏临死前的疯样，也没说“神”那套，只讲了观测者可能是盯着地球的未知存在，星图危险，还有那个陷阱坐标。
林国栋没多久就醒了，听陆沉舟说完，手指摩挲着随身带的竹简拓片，纸边都被摸得起了毛，半天没吭声。最后长长叹口气，声音哑得很：“果然……老辈古籍里提过一嘴‘天外巡狩’，我以前以为是神话……现在看，说不定真有。那竹简哪是啥图谱，说不定是个……信号标，或者……给咱们出的考题。”
信号标？考题？这话听得陆沉舟和林薇心里一沉，后颈发紧——要是观测者在拿人类当考题，那考砸了的下场，怕是就是俘虏说的“清理”。
“那咱们还接着研究吗？万一真引来观测者咋办？”林薇攥着衣角，声音里带着慌。
“停了也未必安全——他们已经盯着咱们了。”陆沉舟抬头看向主控中心的星图屏，眼神定得很，“但得换法子，不能再冒失了。”
他立刻叫齐核心团队，二十来个人挤在会议室里，投影屏上放着星图和芯片的照片。
“第一，所有研究挪到地下三层，那儿全是物理隔离，不用网络，全靠人工算。”陆沉舟手指在屏上点了下，跳出地下基地的图纸，“第二，组个‘观测者对策组’，心理、语言、战略方面的专家都进来，分析他们的路数，猜他们想干啥。”
他顿了顿，喝了口凉水，接着说：“第三，盯着全球的异常——不管是天上的怪星星，还是地里的老遗迹，只要跟黑石崖、星图沾边的，全收集过来。第四，也是最要紧的，芯片绝对不能再主动激活，先琢磨咋防它被远程控制，理论上先搞懂再说。”
“咱们得先弄明白俩事：他们说的‘平衡’是啥？啥情况会被‘清理’？”陆沉舟敲了敲桌子，“没摸透这俩，一步都不能动。”
命令下得快，执行得也快。当天下午，科研组就开始往地下搬设备，对策组的专家们抱着资料往会议室扎，监控全球异常的小组也架起了专用设备，基地里的节奏慢了些，却更沉了——不再是往前冲的莽劲，而是步步为营的谨慎。
几天后，入侵痕迹的分析报告出来了。技术主管拿着报告闯进来，脸都白了：“首长，那信号根本追不到！技术比咱们先进太多，像是……从别的地方穿过来的，不是咱们这层空间的东西。”
陆沉舟没说话，只是把报告叠好塞进抽屉——这事早有预料，却还是让人心里发沉。
林国栋身体刚好点，就把自己关在了研究室。房间里堆满了草稿纸，上面画满了符号和星线，桌上的泡面凉了两天，他都没动一口。林薇送吃的进去，看见他对着屏幕上的符号发呆，嘴里碎碎念：“他们在叹口气……规则好像变了……”
林薇没敢打扰，悄悄放下饭就走——她知道，父亲是在跟那些古老的符号“对话”，这或许是找到观测者线索的唯一路子。
这天傍晚，陆沉舟爬上基地最高的了望塔。风刮过耳际，带着山里的草木味，远处的山峦被晚霞染成了橘红，天是透亮的蓝，跟平时没两样。可他知道，这平静底下，藏着能掀翻世界的浪。
他们像不小心撬开了个装着宇宙秘密的盒子，之前只看见盒角，现在盒盖慢慢开了条缝，里头的东西，正露出自个儿狰狞的边。
“观测者……”他对着远处的山影低声念，风把声音吹得散了，“你们到底是啥？又在等啥？”
没人答。只有风还在吹，带着点说不清的凉，像是从遥远的星海深处飘来的，裹着看不见的眼睛，静静盯着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