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台的祭坛,是用十万凡人的骨血浇筑而成的。
玄黄立于高台之上,周身缠绕着浓郁到实质的怨魂煞气。他双手结印,整个大阵都在为他输送力量。天空被厚重的乌云覆盖,从中透出的不是月光,而是一种病态的、紫黑色的光。
“楚天!”玄黄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咆哮,“把你身上的破界血脉献给我,我可以让你成为这长生盛宴的第一位宾客!”
楚天站在阵眼旁,脸色平静得可怕。他能感觉到,花梦瑶的生命气息正在飞速流逝。那支贯穿她肩胛的引魂箭,箭身上刻满了噬魂的符文,正源源不断地抽走她的生机和魂力。
“做梦。”楚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看来你是不肯合作了。”玄黄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既然如此,就让这祭坛,为你和你的道侣,奏响镇魂的挽歌!”
他猛地一挥手。
“咻咻咻!”
数十支引魂箭从祭坛四周的魂幡中激射而出,目标不再是楚天,而是直奔他身后的花梦瑶!每一支箭都锁定着她残存的魂力,封死了她所有闪避的可能。
是必杀之局!
楚天瞳孔骤缩。他想也不想,一步踏出,残碑印记催动到极致,一道金色的光盾挡在花梦瑶身前。
“铛!铛!铛!”
箭矢撞击在光盾上,爆发出刺耳的悲鸣。大部分箭矢被震碎,但仍有三四支突破了防御,深深钉入花梦瑶的四肢和躯干。
“呃……”花梦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剧烈颤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走!”楚天一把抱起她,焚天剑横扫,逼退逼近的幽冥教徒,转身就往祭坛外冲。
“想逃?”玄黄的声音如影随形,“祭坛已成困兽之斗,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整座祭坛开始收缩,无数魂幡化作锁链,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楚天挥剑斩断锁链,但更多的锁链又蜂拥而至。他抱着花梦瑶,行动受限,一时间竟陷入了苦战。
“楚天……”花梦瑶在他怀中虚弱地唤道,声音带着浓浓的歉意和眷恋,“对不起……我……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她的手指,轻轻抓住了楚天的衣襟。
楚天心如刀割。他看了一眼她被箭矢贯穿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符,那是月天姬给他的保命之物。
“撑住!”他将一丝精纯的灵力注入玉符,玉符化作一道柔和的光芒,暂时护住了花梦瑶的心脉。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焚天!”
他将焚天剑插在地上,剑身爆发出焚尽九天的烈焰。烈焰升腾,化作一道火墙,暂时阻断了追兵。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楚天抱着花梦瑶,转身冲向祭坛的边缘。那里,是幽冥深渊的入口。
“你疯了!下面是幽冥大长老的封印!”玄黄在身后怒吼。
楚天没有理会。他抱着花梦瑶,纵身一跃,跳下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轰!”
火墙熄灭,祭坛恢复正常。玄黄站在阵眼,脸色铁青地看着下方翻涌的黑暗,气得浑身发抖。
幽冥深渊中,是无尽的冰冷和孤寂。
楚天抱着花梦瑶,抵抗着空间乱流和侵蚀心神的怨气。他胸口的残碑印记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形成一个护罩,将两人包裹在内。
他降落在深渊底部一处相对平稳的平台。花梦瑶已经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到了极点。那几支引魂箭上的符文,仍在蚕食着她的魂魄。
楚天将她平放在地,盘膝坐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老办法。”他低声说。
他开始引导自己最精纯的灵力,渡入花梦瑶体内。这一次,他运用的不仅是灵力,还有破界血脉中蕴含的本源之力。金色的血液,从他的指尖渗出,融入花梦瑶的伤口。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引魂箭的符文与他的血脉之力相互排斥,每一次灵力的输入,都像是要用钝刀割开他的经脉。
但他没有停下。
他要救她。
这是他身为“楚天”的执念,也是他身为“破界者”的宿命。
不知过了多久,花梦瑶肩胛处的伤口不再流血,箭矢周围的怨气也被驱散。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楚天却累得几乎虚脱,全身被汗水浸透。
他守在她身边,直到她悠悠转醒。
“你……”花梦瑶睁开眼,看到楚天满是血污的脸,声音沙哑,“你……你的手……”
“没事。”楚天笑了笑,笑容有些虚弱,“你感觉怎么样?”
花梦瑶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金色的血液已经凝固,但伤口深可见骨。她的眼圈瞬间红了。
“楚天……”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泪水无声滑落,“我好像……想起了你。”
楚天身体一震。
“我们……我们曾经……”
“我叫楚天。”他柔声说道,握紧了她的手,“你叫瑶儿。我们住在南域的一个小院子里,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柳树。你喜欢弹琴,我喜欢练剑。”
花梦瑶怔怔地看着他,泪水流得更凶了。零碎的片段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那个名为楚天的少年,那个名为瑶儿的少女,那个承诺要永远在一起的约定,以及……那个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为了救她而身受重伤,最终堕入轮回的背影。
“是你……”她哭着说,“前世的你……为什么要救我……如果没有那场大火……”
“因为舍不得。”楚天替她说完,眼中也泛起水光,“所以我回来了。”
原来,花无情守护的,不只是雪国,不只是九荒的生灵。
她也守护着他。
守护着他们跨越了生生世世的约定。
“对不起……”花梦瑶哭着说,“我忘了你……我竟然忘了你……”
“忘了就好。”楚天轻抚她的脸颊,“现在,你想起来了,就够了。”
他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瑶儿,你前世是月神族的人。你师父,就是月神始祖。她将你送下界,就是为了让你帮我,了结这一世的因果。”
花梦瑶愣住了。
“所以,雪无情……”
“她是你前世的师姐。”楚天说道,“她也跟着下来了。她守护我,是因为你也守护过我。”
这个真相,让花梦瑶的心情无比复杂。她看着楚天,这个她前世的道侣,如今为了救她,不惜一切代价。
“楚天……”她主动靠在他的怀里,“这次,换我来护你。不管是玄黄,还是长生殿,我都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楚天抱着她,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花梦瑶的记忆虽然恢复了,但身体还非常虚弱。引魂箭的伤害,不是那么容易根除的。
而且,玄黄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瑶儿,我们要去月神族。”楚天看着她,眼神坚定,“月天姬有办法彻底治好你。而且,我们还需要她的力量。”
花梦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楚天站起身,检查了一下焚天剑,然后将花梦瑶背在身上。
“抓紧了。”
他深吸一口气,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月神族领地的坐标飞去。幽冥深渊的空间错乱,他只能依靠残碑印记的指引。
背上的温软,和怀中残碑的灼热,成了他在无尽黑暗中唯一的支撑。
而在遥远的月神族,永眠星殿中,月天姬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是他的气息……带着瑶儿的魂力……他们……竟然进入了幽冥深渊?”
她站起身,望向深渊的方向,神情凝重。
“不好!是‘噬魂反噬’!”
她立刻祭出一面月光镜,镜光穿透层层空间,投射到楚天背上的花梦瑶身上。
镜光中,花梦瑶的魂魄虽然稳定,但上面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那是引魂箭上附带的幽冥大长老的残念,正在缓慢地侵蚀她的神智。
“必须立刻找到他!”月天姬脸色剧变,“否则,瑶儿会再次魂飞魄散!”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幽冥深渊更深处,一双充满贪婪和怨毒的眼睛,缓缓睁开。
“破界者的血脉……月神族的圣女……还有那柄蕴含世界法则的剑……真是……一顿丰盛的晚餐啊……”
(第二卷 第28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