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魔洞天的开辟,并非一蹴而就。那混沌原点吞噬了净土本源与残存的地脉能量后,演化速度逐渐放缓,最终化为一个直径约百丈、表面流转着混沌气流的光球,悬浮于原先星辰灵液池所在的核心区域上空。光球内部,隐约可见山川河流雏形、佛魔殿堂虚影,自成一方小天地,散发出远比之前更加稳固、更加浩瀚的法则气息。它如同一个巨大的胎盘,正在孕育着一个属于佛魔宗的崭新世界。
释天魔做完这一切,周身那令天地战栗的气息缓缓内敛,他看了一眼那混沌光球,微微颔首,随即一步踏出,回到了略显残破但主体尚存的佛魔殿内。连续施展【归墟】与强行开辟洞天,即便强如他,也需稍作调息。
宗门内的混乱与悲戚并未立刻平息。此战,佛魔宗损失惨重,尤其是战魔堂弟子,在【万佛净魔散】的爆发下伤亡近半,可谓元气大伤。烈骨看着麾下儿郎的尸骸,虎目含泪,默默收敛。血屠的血海也缩小了近三分之一,气息有些萎靡。星算、妖瞳、鬼手等人亦是各有损伤,忙于救治伤员,稳固残存的阵法。
李昊将重伤的玄镜和天耳安顿好后,站在满目疮痍的广场上,看着同门的尸体,看着崩塌的宫殿,看着那悬浮的、象征着希望却也提醒着惨痛代价的混沌光球,心中五味杂陈。他摸了摸眉心那若隐若现的星辰符文,感受到其中传来的微弱悸动,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萦绕心头。
而最受煎熬的,莫过于丹心。
她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站在一片废墟之中,素雅的丹袍上沾满了尘土与干涸的血迹(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同门的)。她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那些曾经熟悉、如今却带着或愤怒、或冷漠、或复杂目光看向她的同门,无边的悔恨与痛苦几乎要将她吞噬。她尝试着走向一位受伤的弟子,想为其疗伤,那弟子却惊恐地后退,仿佛她是瘟疫。她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她知道,有些过错,无法轻易弥补。有些裂痕,需要时间来抚平。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来到了她的面前。是戮心。
戮心的脸色依旧平淡,看不出喜怒。他看着丹心,那双能洞彻人心的眼眸中,没有责备,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师尊让我转告你,”戮心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波澜,“知错是缘起,改过是修行。宗门丹阁,需要有人重整。那些受伤的同门,也需要救治。”
丹心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戮心。师尊……竟然还愿意让她接触丹药?还愿意让她救治同门?
“这……这如何使得?我……”丹心声音哽咽,满是惶恐与自我怀疑。
“这是你的劫,也是你的路。”戮心打断了她,语气依旧平淡,“是沉沦于此,还是走出来,在你。宗门,不养无用之人,亦不拒回头之客。”
说完,戮心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留下丹心一人在原地,心潮澎湃,泪流满面。师尊没有放弃她,宗门……还给了她一个赎罪的机会!她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与决心,自那无边的悔恨中滋生出来。
就在佛魔宗上下舔舐伤口、重整旗鼓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以他们目前的状态难以察觉——
在极其遥远、几乎位于万灵古界边缘的某片荒芜星域,一座完全由星辰骸骨堆砌而成的古老祭坛,仿佛沉睡了亿万载,此刻,其上的一道裂痕,悄然扩大了一丝。一缕比星空更加幽暗、比虚无更加死寂的气息,如同苏醒的巨兽打了个哈欠,微微泄露出来。
与此同时,正在佛魔殿内调息的释天魔,以及正在协助稳定洞天光球的星算,几乎同时心有所感,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星算猛地抬头,望向无尽虚空深处,手指快速掐算,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不对劲……天机……似乎被某种极其古老、极其强大的力量干扰了……有东西……要醒了……”
而释天魔则缓缓睁开了双眼,左眼魔瞳之中,倒映出一片破碎的星辰与嘶吼的古老神影。
“星骸之劫……终于还是要来了么……”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早有预料的漠然,“看来,留给昊儿和宗门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