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避难所的第二天，气氛还是怪怪的。
隔间里，几个人或坐或站，都没怎么说话。
昨天在信号塔里经历的那场“内心拷问”，像一层看不见的灰，蒙在每个人心头。
平时话最多的萧烬，这会儿也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盯着地面出神，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了他那场失败的实验爆炸。
洛青阳拿着一块破布，反复擦拭着那根已经磨得发亮的钢筋，动作有些发狠。
凯文则坐在角落里，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像是在演算着什么公式，眉头拧得紧紧的。
赵清悦和夏薇靠在一起，小声交换着只有她们自己能懂的眼神。
墨渊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沉甸甸的。
他是领头的，不能自己也陷进去。他清了清嗓子，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都别愣着了。凯文，萧烬，把诺亚给的数据整理一下，看看里面到底说了什么。”
命令一下，总算有了点事情做。凯文和萧烬振作精神，凑到那个感应器前，零也拿出她的平板，接上线帮忙。屏幕上快速滚过一串串让人眼花缭乱的代码和符号。
墨渊走到泠崖身边，她正安静地坐在一个废弃的轮胎上，目光落在隔间外昏暗通道里往来的人影上，好像周遭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
“昨天……谢谢你。”墨渊低声说。
要不是她最后那一步和那句话，他们可能没那么快挣脱出来。
泠崖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只是微微颔首，没说什么。
墨渊也没指望她多说什么，顿了顿，又问：“你对诺亚说的‘外界能量渗透’，怎么看？”
“它没说谎。”泠崖的回答很简单，语气和她的人一样，没什么波澜，“那股力量，很……脏。”她似乎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微微蹙了下眉。
这时，萧烬那边有了发现。“老大，有眉目了！”他指着屏幕上被解析出来的一幅粗糙的地图，上面标记着几个闪烁的红点，“诺亚给了几个坐标，说是能量异常点，可能就是它说的什么‘渗透节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离我们最近的是这里，”零伸出手指，点在一个标注着“锈蚀峡谷”的区域，“旧时代的工业区，现在是个没人敢轻易靠近的鬼地方。据说那里的金属会自己动起来咬人，还有能烂掉骨头的酸雾。”
“能量信号显示，这里是目前最活跃的一个点。”凯文补充道，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从数据模式看，这种活跃度不太正常，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激发的。”
“也就是说，这里可能正在发生什么，或者即将发生什么。”墨渊盯着那个红点，沉吟着，“如果我们想搞清楚这所谓的‘能量渗透’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可能是最好的突破口。”
“那还等什么？”洛青阳“噌”地站起来，手里的钢筋攥得死紧，“直接杀过去，把那个什么节点端了！”妹妹那双绝望的眼睛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需要行动，需要发泄，需要变强，一刻也等不了。
“不行！”墨渊立刻否定，语气严厉，“我们对那里一无所知！有什么怪物？环境有多危险？节点具体在哪里？怎么破坏？这些都不知道，贸然冲过去就是送死！”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洛青阳梗着脖子，声音也拔高了，“等到那玩意儿把整个世界都吞了吗？我们不是来观光旅游的！”
“正因为不是来旅游的，才更不能莽撞！”墨渊寸步不让，“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当炮灰的！你想让你妹妹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了洛青阳的心口。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猛地别过头去，不再吭声，但紧绷的背脊显示着他并未服气。
隔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又僵住了。
萧烬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打圆场道：“哎呀，都别吵。老大说的有道理，情报不足是硬伤。不过青阳想快点行动也没错……要不，我们先想办法搞点那边的情报？零，你有路子吗？”
零一直冷眼旁观着这场争执，闻言淡淡道：“有。关于锈蚀峡谷的情报，老摩根那里可能有一些旧记录。另外，我可以帮你们搞到更详细的地形图和可能存在的威胁类型清单，但是……”她话锋一转，“需要代价。”
“什么代价？”墨渊问。
“贡献点，或者……等值的‘信息’。”零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尤其在泠崖身上停留了一瞬，“比如，你们之前对付那种‘肉块’怪物的具体方法，或者……你们身上那种不同寻常的‘能量’的线索。”她显然对泠崖在信号塔里的异常表现耿耿于怀。
这话让众人都警惕起来。他们的来历和力量是最大的秘密。
“贡献点我们可以赚。”墨渊不动声色地回避了信息交易，“需要多少？”
“一套能抵御强酸和普通穿刺攻击的防护服，加上针对性的武器改装，以及详细情报……”零报出一个天文数字，“需要清理至少三个像维修站那样规模的怪物巢穴，或者完成一件同等难度的委托。老摩根手里正好有个棘手的活儿，报酬很丰厚，就是风险有点高。”
“什么委托？”
“去东边的‘沉寂矿坑’找回一批遗失的医疗物资。那里被一群变异的、特别凶悍的掘地虫占据了，之前派去的几波人都没回来。”
又是虫子。几个人脸上都露出嫌恶的表情。
“可以考虑。”墨渊没有立刻答应，“我们先去老摩根那里看看关于锈蚀峡谷的记录。”
……
老摩根的“办公室”兼储藏室堆满了各种破烂，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灰尘和一股淡淡的霉味。
听完他们的来意，老摩根从一堆旧档案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抽出一个满是灰尘的文件夹。
“锈蚀峡谷……嘿，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老摩根嘬着他的旧烟斗，吞云吐雾，“旧世界的时候是个大工厂，好像是什么……精密零件加工厂？大崩溃的时候据说发生了最严重的泄漏事故，各种化学药剂混在一起，天知道产生了什么鬼东西。”
他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和一些手写的笔记。
照片上是一些扭曲的金属结构，上面覆盖着诡异的、仿佛有生命般的锈迹，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被强酸腐蚀过的骨骸。
“根据很少的幸存者记录，那里的金属……真的会动。不是机器，就是那些破烂，会突然砸下来，或者像蛇一样缠住你。还有看不见的酸雾，吸进去肺就完了。最麻烦的是一种叫‘拟态怪’的东西，它能变得跟周围的废铁一模一样，等你靠近了再扑上来。”老摩根敲了敲一张照片上的一坨扭曲金属，“看，可能就是这个。”
笔记上则潦草地写着一些警告：“避开银色水洼”、“警惕所有反光”、“声音会吸引它们”、“核心是发光的……”
“就这些了。”老摩根合上文件夹，“我知道的也不多，毕竟活着回来的人太少了。你们真打算去那儿？”
“可能。”墨渊没有把话说死，“谢谢你的信息，摩根所长。”
“不客气，反正你们要是死了，这些东西也没用了。”老摩根说得非常直白，“至于矿坑那个委托，你们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回到隔间，气氛更加凝重。老摩根的情报和诺亚的数据互相印证，锈蚀峡谷的危险性毋庸置疑。
“现在情况更明确了。”墨渊环视众人，“我们需要更好的装备和更详细的情报，这需要贡献点。矿坑那个委托，是目前最快的方法。但是，风险同样很大。”
他看向零：“零，如果我们接下委托，你能提前预支一部分防护装备吗？至少保证我们不会一进去就被虫子撕碎或者被酸液融掉。”
零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我可以先给你们找几套基础加固的防护服和过滤面具。但武器和更高级的防护，要等任务完成。”
“好。”墨渊下定决心，“我们接下矿坑的委托。”
“早就该这样了。”洛青阳闷声说了一句。
决定已经做出，众人开始各自准备。
萧烬开始检查现有的武器，琢磨着怎么用有限的资源进行加固。凯文则反复研究着诺亚的数据和老摩根的记录，试图找出更多关于拟态怪和酸雾的规律。赵清悦和夏薇帮忙整理着所剩不多的补给。
泠崖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但她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忙碌的众人身上，尤其是在墨渊和洛青阳身上停留片刻。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下午，零带来了几套看起来还算结实的防护服和过滤面具。防护服是厚重的帆布材质，关键部位镶嵌着不知名的金属片，面具则是全覆式的，带着两个圆形的滤罐。
“穿上试试，不合身提前说。”零把东西丢给他们。
众人开始笨拙地穿戴起来。防护服很沉，活动起来不方便，而且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面具戴上去后，呼吸也变得有些费力，视线受限。
“这玩意儿真够受的。”萧烬瓮声瓮气地抱怨，隔着面具声音都变了调。
洛青阳活动了一下手脚，适应着沉重的装备，眼神里却透着一股狠劲，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投入战斗。
墨渊穿戴整齐，感受着防护服带来的束缚感和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他看向窗外，废土永远灰暗的天空下，是无数等待探索的危险与秘密。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内心的风暴，现在，又将要面对外部更残酷的考验。
他深吸了一口面具里带着橡胶味的空气。
“检查装备，清点弹药和补给。明天一早，出发去矿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