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跟黏人的小妖精似的，扒在纸扎工坊的窗棂上不肯走。苏晚盯着里屋那只老木柜的铜锁，指腹把爷爷留的刻刀摸得发亮——末了还是咬咬牙，从孝服口袋里抠出那把磨出包浆的铜钥匙，“咔嗒”一声，锁舌弹开的脆响在雨里格外清楚。
柜里铺着层晒干的艾草，草木香混着旧木头味飘出来，爷爷的旧竹篾就整整齐齐码在上面。每根都透着暖融融的浅黄，竹节处磨得跟婴儿皮肤似的，一点糙劲儿都没有——那是爷爷生前天天用砂纸蹭出来的。苏晚捏起一根，指尖刚碰上，忽的一股温热顺着指缝爬上来，比新砍的竹篾多了股活气儿，像是有东西在里面轻轻喘着气。
“这就是爷爷说的‘灵气’吧。”她嘀咕着，把竹篾搁在八仙桌上，又翻出爷爷藏的桑皮纸。这纸比普通宣纸结实十倍，糊在竹篾上风吹雨打都不易破，是纸扎人的宝贝。她先把送王船纸模上破掉的旧帆拆下来，温水泡软残留的浆糊，再用镊子一点点揭纸，生怕把竹篾骨架弄断。还好，骨架没伤着根，就几处弯得变了形，苏晚拿热毛巾焐着，慢慢往回扳，动作轻得像在哄睡受惊的小猫。
“女书得写在纸角最显眼处，墨要调得稠些，才能入纸通神。”
笔尖刚沾着墨，冷不丁一句声音飘过来，苏晚手一抖，墨滴差点砸在桑皮纸上。她猛地抬头，就见个穿青布衫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叠泛黄的纸。雨珠子顺着他发梢往下淌，打湿了青布衫，偏偏那叠纸干爽得很——那纸的颜色、纹路，跟爷爷藏在床底的秘谱一模一样，是难寻的千年黄麻纸！
“你是谁？”苏晚攥紧刻刀，后背都绷紧了。工坊门明明插着，他怎么悄没声进来的？
男人笑了笑，俩浅浅的梨涡露出来，把黄麻纸放在桌角，指了指自己袖口——那儿用朱砂画着只小纸船，跟爷爷生前袖口的印记分毫不差。“我叫陈默，去年拜你爷爷为师的。他走前特意嘱咐，说你修复送王船时，肯定用得上这些黄麻纸。”
苏晚愣了愣。爷爷收学徒这么大的事，怎么从没跟她提过？可那朱砂印记做不了假，而且这黄麻纸，正是她刚才犯愁的——桑皮纸太普通，压根撑不起“安澜”女书的神意。
“爷爷还说啥了？”她把刻刀放下，声音软了半截。
陈默蹲下身帮她拾掇散在桌上的竹篾，指尖划过那些旧竹篾时顿了顿：“他说，送王船的帆必须用黄麻纸糊，女书得写‘柳叶体’，写完要蘸点船庙河的泥。还有件要紧事——要是碰到穿道袍的来捣乱，别信他的鬼话。”
“穿道袍的？”苏晚刚要追问，眼前忽然晃了下，跳出个半透明的系统框框：【新手任务进度：30%（修复船帆骨架），生存值+5，解锁“女书书写辅助”权限】。她低头瞅了瞅手里的旧竹篾，烛光下竟泛着细碎的光，像有东西在里面流。
“这是爷爷的手艺气养出来的。”陈默眼瞅着竹篾，一脸了然，“你刚才用心修的时候，灵气就醒了。快动手吧，雨停前得把帆糊好，不然女书显不了灵。”
苏晚不再多问，把黄麻纸铺在竹篾骨架上，蘸了蘸朱砂墨——墨里掺了艾草汁，是爷爷秘谱里的法子，能让女书的灵气留得更久。她照着秘谱上的“柳叶体”写“安澜”二字，笔画要像初春的柳叶那样细长，收笔时轻顿一下，才能带出“护佑河水”的意思。
可“安”字的宝盖头刚写一半，笔尖突然顿住，墨汁在纸上晕开个小黑点。苏晚皱着眉要换纸，陈默突然按住她的手：“别换！顺着这墨点补一笔，能化成水纹，跟‘安澜’的意思配得死死的。”
她半信半疑地勾了道弯线，那团墨渍竟真的变成了细碎的水纹，跟“安澜”俩字融在一起，看着就像船帆在水面上飘。就在这时，系统框框又弹了出来，还闪了下光：【女书书写完成（含灵气加成），新手任务进度：60%，生存值+10，解锁“纸扎初显灵”技能】。
桌角的送王船纸模突然轻轻晃了晃，船帆上的“安澜”二字泛着暗红的光，跟活过来似的跳了两下。苏晚和陈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这就是爷爷说的“纸扎显灵”？比听来的还神。
正琢磨着，院门外突然炸开王婶的大嗓门：“晚晚！不好了！你快出来看看！”跟着就是一群村民的议论声，嗡嗡的像捅了马蜂窝。
俩人赶紧跑出去，就见村头老槐树下围了一圈人，个穿藏青道袍的男人站在石磨上，桃木剑挥得呼呼响，扯着嗓子喊：“这纸扎工坊藏着邪祟！老苏头就是被这东西缠死的！再留着，整个村子都要遭殃！”
张道长！苏晚心里一沉，立马想起陈默刚说的话。
张道长一眼瞥见她，眼睛亮得跟见了猎物似的，指着她喊：“就是这丫头！守着堆招邪的破烂，赶紧烧了工坊搬走，不然全村都得跟着倒霉！”
几个年纪大的村民本来就迷信，被他一煽乎，脸色都变了，攥着衣角直嘀咕。王婶急得拉着苏晚的手：“晚晚，你快跟他们说说，这都是瞎扯的！你爷爷是跟拆迁队置气，心梗走的，村里谁不知道啊！”
苏晚深吸口气，走到石磨跟前，声音没抖，就是攥着旧竹篾的手捏得很紧：“道长说我工坊有邪祟，拿得出证据吗？我爷爷的事，全村人都看在眼里，跟纸扎有啥关系？”
“证据？”张道长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张黄符，“这是昨天在你工坊门口捡的！上面的符号根本不是正经符文，是邪祟的印记！”
苏晚凑过去一看，差点气笑了——那符上的玩意儿歪歪扭扭，跟小孩子画的涂鸦似的，别说爷爷的女书了，连正经符文的边都挨不上。可村民们不懂这些，议论声更响了，有人小声说：“要不……还是让道长做场法事吧？图个安心。”
张道长见村民松了口，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这样，明天我来工坊做‘驱邪法事’。要是真有邪祟，我当场除了它；要是没有，我给老苏头磕三个响头赔罪！”
这话听着公允，苏晚心里却门儿清——他就是想趁机毁了工坊，十有八九是赵坤派来的。爷爷的秘谱里写得明明白白，正经的民俗纸扎是通神的，哪会招邪？
陈默悄悄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他那符是假的，明天做法肯定要搞鬼。咱们得提前准备，扎个‘祛邪纸葫芦’，贴满女书，保准能破他的假法。”
苏晚点点头，可新的难题又冒了出来：祛邪纸葫芦得用新鲜葫芦壳，现在雨没停，村里的葫芦都没熟；用桑皮纸扎应急吧，又怕灵气不够，破不了假法。
她望着张道长得意洋洋被村民围着的样子，又回头瞅了瞅工坊里刚显灵的送王船，眼前的系统框框突然又弹了出来，还带着新提示：【触发临时任务：应对道长驱邪，任务奖励：爷爷的“祛邪秘录”残页】。
那残页里肯定有对付张道长的法子。苏晚攥紧口袋里的旧竹篾，雨丝落在孝服上，凉丝丝的，可她眼底的劲儿却更足了——不管是去后山找灵葫芦，还是用桑皮纸应急，她都不能让爷爷的工坊毁在这种人手里，更不能让赵坤的阴谋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