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费？怎么，同样一碗羊汤，给男孩喝了不是浪费，给女孩喝了就是浪费？”
夏浅回眸示意秦欢将小姑娘带走，抬手指了指院门口摊位对面的椅子。
“坐吧。”
“哎！”
中年妇女抱着男孩，点头哈腰地坐了下来。
目送小姑娘进了屋子，这才向夏浅解释着。
“并非如此，夏神医有所不知。
那个女娃呀……她不是我女儿！
她是我家豆娃的童养媳！”
“童养媳？”
夏浅拿着脉枕的手一顿，狐疑抬眸。
“她是你给你儿子买来的小媳妇？”
“哎，正是！豆娃是我米家的独苗苗，所以我和他爹打小就对他甚是娇惯。
在我家豆娃三岁时就给他物色了童养媳。
我算算啊……这一晃，我养那丫头得有七年了！”
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似乎对自家有财力养得起童养媳这件事，很是得意。
可她的自得并未维持多久，很快就低落了下来。
“可是夏神医您看，自从我家豆娃七岁时发了一场高热后，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整个人呆呆傻傻的，有时候一觉能睡上一整天！
这三年我和他爹带他看了好多郎中和算命先生，吃了许多药，喝了多少符水，可这人就是不见好……
我是想着，他这样也娶不了媳妇啊，就打算把那丫头退回去，反正我家娃也没碰过她的身子！
哪成想，她那个遭瘟的亲爹，死活不肯退我聘礼钱，夏神医你说……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夏浅眉目更冷了几分，语气中也带着质问和鄙夷。
“所以你就对她拳打脚踢，将怨气都发在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身上？”
察觉夏浅的隐怒，中年妇人后知后觉地嘿嘿一笑，赶紧找补着，生怕夏神医一怒之下不肯给她儿子瞧病了。
“夏神医误会了，我平日不这样对她的，我今日……今日就是着急了些。
夏神医要是不信，您可以亲自问她！
看我平时是不是都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
夏浅瞟了油嘴滑舌的女人一眼，将脉枕放到了桌上，并未继续这个话题，冷声轻喝。
“手。”
“啊……哎！”
女人急忙托起怀里男孩的胳膊，将他的衣袖撸起来，手腕放在了脉枕上。
见夏浅搭脉后神色愈发凝重，中年妇人忍不住急切询问。
“夏神医……咋样，您……能治我家豆娃吗？
他还能不能娶妻生子，为我米家延续香火？”
她关心的倒是挺实际！
夏浅心啐一声，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询问着其他症状。
“平日你可有观察过你儿子？他喊过头疼吗？”
“好像……有时候会揉脑袋……”
“存在肢体麻木的表现吗？”
中年女人犹豫片刻，用力点了点头。
“有！夏神医，您真是神医啊，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您要是不问，我还以为他手脚发麻是因为在床上躺得时间太长的缘故，没想到……都是因为他这个病啊！
亏得前日我还听信江湖骗子的胡话，喂豆娃喝了好几日的符水……”
她心疼地亲了亲豆娃的脑壳，搂着他的身体轻轻摇晃着。
“我的儿……你真是受苦了！”
夏浅听到她说江湖骗子，喝符水的话，突然就想起了苗老太。
说来……
她们还是苗老太引荐来的！
收着脉枕，夏浅状似不经意地询问。
“你和苗老太是什么关系？”
“苗老太？啊，我和她一个村子！她不是会算个命嘛，我就带着豆娃过去碰碰运气。
结果她占卜了半晌，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让我带着娃过来找夏神医。
她说夏神医能治她孙女，肯定也能治好我家豆娃。”
“那苗老太……算的准吗？”
想起张婶的八卦，夏浅忍不住探寻到。
中年妇人也没避讳，斩钉截铁地应了下来。
“准！前几日我婆婆的镯子丢了，就是苗老太给算出来的！
虽然他们都说苗老太是误打误撞，但我就是觉得，苗老太算得比苗半仙准！
十卦有九卦都对得上，剩下那一卦，就看夏神医的了……”
听出她的试探和恭维，夏浅轻笑一声。
洋洋洒洒地快速写了张方子递给她。
“如此说来，苗老太是真的准。”
中年女人欣喜地接过药方，激动得眼睛都瞪大了。
“夏神医，您……您真的能治？”
她这个问题只是出于震惊，而非质疑。
毕竟……
这三年来，她看过的所有坐堂郎中，无一不说她的豆娃没救了！
唯有夏神医笃定地给出了方子。
她愿意相信，夏神医医术超群，是真的能治好她的豆娃。
看到她喜极而泣，夏浅也不再卖关子，直言相告。
“嗯，你儿子并非沾染上了什么邪祟，所以喝再多的符水都没有用。
若是我诊断无误，他应该是高热导致的脑动脉硬化，使脑血管弹性降低、管腔变窄，导致脑部供血不足，继而引发了嗜睡。
用民间的话通俗来讲，就是高热引起的轻微中风。”
中年女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夏浅的话从左耳进，又从右耳出，并未在她脑中留下什么印象。
好在她也不在意豆娃的病是怎么得的，她只在乎……
“那是不是吃了这药，豆娃将来就能娶妻生子了？”
夏浅回忆着她刚刚对待童养媳小姑娘的态度，心下斟酌。
若是直接告诉她，这种病确实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某功能……
想必，她日后对小姑娘的态度，恐怕只会更加恶劣！
甚至随意将她卖到青楼换银子也未可知！
沉吟片刻，夏浅心中的仁善到底战胜了她的医德，她含糊回答。
“这个……要看具体的恢复情况。去镇上按方给他抓药吧，先吃七天看看药效。”
“哎，是，我这就去，多谢夏神医，多谢夏神医！”
她激动地抱着豆娃起身，不住鞠躬，热泪盈眶。
“叶子！快出来，我们该走了！”
她扬声将屋内烤火的小姑娘叫出了门来，对待小姑娘的态度果然温和了不少。
可能她觉得，她儿子还能娶妻生子，她买童养媳的钱就没有白花，这儿媳也没有白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