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
解雨臣是被窗外的鸟鸣唤醒的，意识回笼的瞬间，他习惯性地侧过身，朝着身边的位置伸出手，那里空落落的，只剩一片残留着余温的床单。
“瞎子？”
他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在安静的卧室里轻轻回荡。
没有预期中的回应，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和鸟鸣。
解雨臣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被子从他肩头滑落，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黑眼镜昨晚的吻痕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色。
他没太在意，黑眼镜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有时候天不亮就会跑出去买新鲜的豆浆油条，美其名曰“给花儿爷的早餐必须是头一份”。
“又去哪野了。”
他低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纵容。
穿衣下床，脚步还带着些许刚睡醒的虚浮。
走到卫生间门口，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已经挤好了牙膏的牙刷。
旁边的漱口杯里盛着温水，水面平静无波，显然是刚准备好不久。
解雨臣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
自从黑眼镜住进这解家老宅，这些琐碎的小事，他就再也没亲手做过。
以前不管多累，清晨醒来都得自己打理好一切，习惯了独当一面，习惯了把所有事情都扛在肩上。
可黑眼镜来了之后，像是硬生生闯进他井然有序的生活里，用一种霸道又温柔的方式，把他宠成了需要依赖的人。
牙膏永远是挤好的，温水永远是晾好的，早餐永远是热乎的，甚至连他换下来的衣服，都会被黑眼镜悄无声息地拿去清洗晾晒，整整齐齐的挂在衣帽间。
他曾打趣过黑眼镜，说他越来越像个管家。
黑眼镜当时正帮他吹着头发，吹风机的热风拂过发梢，他的声音混在风声里，带着笑意：
“能伺候花儿爷，是我的荣幸。”
那时候解雨臣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却没细想，这份温暖早已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成了他戒不掉的习惯。
他拿起牙刷，慢悠悠地刷着牙，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今天的早餐。
黑眼镜大概率是去买他爱吃的那家生煎包了，还得配上一碗甜豆浆，上次他随口提了一句想喝，黑眼镜就记在了心里，连着买了好几天。
洗漱完毕，解雨臣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客厅里收拾得一尘不染，茶几上还放着黑眼镜昨晚看的杂志，页码停留在他睡前翻到的那一页。
阳光渐渐升高，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移动，温暖而明亮。
他拿起手机，随意刷着新闻，耐心等待着黑眼镜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七点到八点，再到九点，客厅里的时钟滴答作响，敲在心上，让他莫名地有些烦躁。
生煎包凉了就不好吃了，黑眼镜向来最注重口感，怎么会这么晚还不回来？
解雨臣放下手机，眉头微微蹙起。
他站起身，在客厅里踱了几步，目光扫过冰箱，里面依旧塞得满满当当，是黑眼镜前几天精心准备的食材。
厨房的料理台上干干净净。
一种不安的预感，像藤蔓一样悄然爬上心头。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指尖按下拨号键时，他还在安慰自己，或许是黑眼镜手机没电了，又或许是信号不好。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从听筒里传来，清晰地钻进耳朵里，让解雨臣的动作猛地一顿。
空号？
怎么可能？
这个号码，他以前几乎每天都要拨打几次怎么就成了空号？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他挂断电话，重新核对了一遍号码。
没错，就是这个号码，一个数字都没输错。
他再次按下拨号键，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相同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冰冷而机械，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解雨臣的心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那个熟悉的联系人备注“瞎子”，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他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一次又一次地听着那冰冷的提示音，直到手指发麻，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空号。
真的是空号。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想起前几天黑眼镜反常地囤积食材，想起他絮絮叨叨地交代后事般的话语，想起他那天在厨房里突如其来的拥抱，想起昨晚睡前的“常规运动”他格外的用力，似乎想把自己揉进骨子里……
那些曾经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潮水一样涌进脑海，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他心惊胆战的答案。
黑眼镜走了。
他故意的。
注销了号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解雨臣的手机从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屏幕亮起又暗下，像他此刻的心情，从满怀期待到跌入谷底。
他站在原地，浑身冰冷，手脚僵硬，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客厅里的阳光依旧温暖，却照不进他此刻冰封的心。
他想起黑眼镜的笑容，想起他漫不经心的语气，想起他温柔的拥抱，想起他为自己做的一切，那些琐碎的、温暖的、让他习以为常的照顾，此刻都成了最锋利的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他习惯了醒来就能看到黑眼镜的身影，习惯了洗漱台上挤好的牙膏，习惯了热乎的早餐，习惯了身边有那么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让他安心。
可现在，这一切都没了。
那个总是笑着叫他“花儿爷”的人，那个寸步不离守着他养伤的人，那个为他洗手作羹汤的人，就这么走了。
没有一句告别，只留下一冰箱的食材，和一个变成空号的手机号码。
“黑眼镜……”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混蛋……”
眼眶瞬间红了，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被他硬生生逼了回去。
解雨臣从来不是个轻易流泪的人，哪怕在斗里身受重伤，哪怕面对千难万险，他都能咬牙坚持，保持着解九爷的体面。
可此刻，他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掏空了一块，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冲进卧室，掀开被子，翻遍了枕头下、床头柜，试图找到一丝黑眼镜留下的痕迹，哪怕是一张纸条，一句留言也好。
可什么都没有，房间里干净得仿佛黑眼镜从未出现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烟草味，提醒着他，那个人曾经真实地存在过，温柔地陪伴过。
他又冲进书房、客房，甚至是地下室，把整个老宅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
黑眼镜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带走了属于他的一切，只留下满屋子的回忆，和一个被宠坏了的、习惯了他存在的自己。
解雨臣瘫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沙发，双手插进头发里，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想起昨夜，那个格外用力的索取，那个落在额头上的、带着泪水的吻。
当时他只觉得莫名，现在才明白，那是黑眼镜在用自己的方式，做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