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闯封锁线
玄矶真人宣布的三日之期，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又滴入了一滴水，让黑岩城本就暗流汹涌的局势，变得更加微妙而紧张。
林风被一名青岚弟子暂时安置在广场旁一间隶属于城主府的简陋厢房内，美其名曰“静养伤势，准备考核”。但这间屋子，无异于一个精致的囚笼。门外有守卫，窗外有不时掠过的、来自不同势力的窥探目光。他就像一件突然现世的奇珍，引来了无数贪婪的觊觎与算计。
王家的功法杀局，李家的魅惑之术，赵家虽未再直接出手，但其霸道作风和之前仆人的冲突，已足以说明问题。这三家，绝不会轻易放任他这样一个“变数”脱离掌控，去参加那存在不确定性的仙门考核。要么收服，要么……毁掉。
留在城内，危机四伏，等不到考核之日，恐怕就会遭遇不测。
必须走！
必须在今夜就走！
趁三大家族尚未达成某种默契，趁他们的布置还未完全周密之前！
夜色，如同巨大的墨色帷幕，缓缓笼罩了黑岩城。喧嚣了一天的城市逐渐沉寂，只有零星的灯火在寒风中摇曳。
厢房内，林风盘膝坐在榻上，看似在闭目调息，实则大脑如同最高效的计算机，正在疯狂运转，规划着逃亡路线。
他首先排除了从城门正大光明离开的可能性。三大家族和城主府的人必然严密把守各处城门，没有合理解释和通行凭证，他一个备受关注的“名人”根本不可能出去。
唯一的选择，就是翻越城墙！
黑岩城的城墙高达十余丈，由坚硬的黒岗岩砌成，表面光滑，寻常武者难以攀爬，更遑论一个六岁孩童。但这，恰恰是林风的机会所在——正因为难以逾越，此处的防备反而可能相对松懈。
目标确定，接下来是路线规划。他回忆着之前游荡黑岩城时，凭借特工本能记下的城市 mental map（心理地图）。他需要选择一段墙体相对老旧、可能有裂缝或附着物可供借力、且巡逻守卫间隙较长的城墙段。
西北角！
他很快锁定了目标。那片区域靠近贫民窟和废弃的工坊，城墙年久失修，爬藤植物丛生，而且靠近臭气熏天的排污河道，守卫巡逻的积极性和频率都相对较低。
时间，他选在了寅时末，黎明前最黑暗、人也最困倦的时刻。
计划已定，剩下的就是执行。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换上了一身早已准备好的、更加破旧且颜色深暗的衣物，将脸上、手上的污迹加深。他没有携带任何多余的物品，所有家当——包括那几块铜板、碎灵、神秘木符、以及王家的“毒玉简”，都早已妥善存放在十立方米静止空间的最深处。
他走到窗边，并未直接推开，而是用手指蘸了点口水，轻轻点在窗纸一角，无声地融开一个小洞，向外窥视。
月光黯淡，星辉稀疏。院中守卫抱着长矛，靠在墙根，脑袋一点一点，显然已在打盹。远处，偶尔传来更夫梆子的回响，悠长而寂寥。
就是现在！
林风深吸一口气，将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他轻轻拨开窗户插销，动作缓慢而稳定，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然后，他如同一条灵活的壁虎，从狭窄的窗口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落地时一个前滚翻，卸去所有声音，隐没在墙角的阴影之中。
潜行，开始！
他并未立刻向西北方向移动，而是先利用阴影和建筑物的死角，在安置点周围快速游走了片刻，如同鬼魅般留下几处模糊的、指向不同方向的痕迹，甚至故意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留下了半个浅浅的脚印，制造出试图从其他方向逃离的假象。
这是反追踪的基本技巧——制造误导。
做完这一切，他才如同一道真正的影子，紧贴着墙根，向着西北方向疾行。他每一步都落在最不易发出声响的地方，避开积水、枯枝和松动的石板。他的呼吸被压得极低，心跳平稳，整个人的存在感被降到了最低。
他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在城市的脉络中穿梭，巧妙地利用每一个转角、每一堆杂物、每一片摇曳的树影来隐藏自己的行踪。偶尔有夜间巡逻的城卫兵队伍走过，他总能提前感知到脚步声和火光，提前隐匿，完美地融入黑暗，待队伍远去，才再次现身。
他的耳朵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异响，眼睛如同夜行动物般适应了黑暗，观察着任何可能存在的暗哨或监控法阵的痕迹。
途中，他数次察觉到若有若无的窥视感。有三大家族的眼线！他们果然没有放松监视！
一次，在一个十字路口，他敏锐地感觉到侧后方屋顶上有一道目光锁定了自己。他没有惊慌，也没有加速逃跑，那样只会暴露。他保持着原有的节奏，自然地拐进了一条散发着馊臭气味的小巷，仿佛只是一个夜间出来觅食的普通流浪儿。在进入巷子的瞬间，他利用一个倾倒的烂木桶作为掩护，身形猛地加速，连续几个变向，如同泥鳅般钻入另一条更加狭窄的暗道，彻底摆脱了那道视线。
环境利用，摆脱追踪！
越靠近西北城墙，环境越发破败，灯火也越发稀少。空气中弥漫着污水和垃圾腐烂的刺鼻气味。这里的巡逻明显稀疏了许多。
终于，那高大、斑驳的黑色城墙，如同一条巨蟒，横亘在眼前。
林风伏在一处废弃砖窑的阴影里，仔细观察着。城墙确实如他所料，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墙体上有不少风雨侵蚀留下的裂缝和凹凸之处。两名守卫提着灯笼，在相距约百米的两个了望塔楼之间，懒散地来回走动着，交谈声在寂静的夜里隐约可闻。
他计算着守卫巡逻的节奏和视线死角。当两名守卫在中间点交汇，背对着他这边，开始慢悠悠向各自塔楼返回时，中间有大约一分钟左右的绝对视野盲区！
机会！
林风如同离弦之箭，从阴影中窜出！他没有直接冲向墙根，而是沿着一条之字形的路线快速接近，最大限度地减少在空旷地带暴露的时间。
来到墙根下，冰冷的岩石触感传来。他没有任何犹豫，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开始了艰难的攀爬！
这绝非易事！城墙光滑而陡峭，可供借力的裂缝和凸起并不多，而且布满了湿滑的青苔。他六岁身体的臂力和指力都极其有限。
但林风将特工的攀岩技巧发挥到了极致！他的手指如同铁钩，精准地扣入每一道细微的裂缝；他的脚趾死死抵住每一处微不足道的凸起；他的身体紧贴着墙面，如同壁虎般寻找着每一分摩擦力。每一次发力，都精准而高效，将体力消耗降到最低。
更重要的是，他利用了空间能力！
在遇到某些距离稍远、徒手难以够到的借力点时，他会瞬间从空间中取出之前收集的、一端较为尖锐的短木棍或石块，狠狠插入缝隙，制造一个短暂的支点，借力上移后，再立刻收回，不留痕迹。
这堪称作弊般的手段，让他攀爬的效率和安全性大大提升！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衫，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指尖被粗糙的岩石磨破，渗出血迹。但他眼神依旧冷静，动作没有丝毫变形，如同最精密的机械，稳定地向上移动。
下方，守卫的灯笼光芒再次从远处扫过，并未注意到高高城墙中段那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渺小身影。
终于，在体力即将耗尽的前一刻，他的手指触摸到了冰凉的、长满荒草的垛口！
他心中一振，最后用力，一个引体向上，翻身而上，轻盈地落在了宽阔的城墙马道上。
成功了！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来不及喘息，迅速观察了一下城外的情况。下方是漆黑一片的荒野，更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轮廓。
他选择了一处垛口间悬挂着老旧、破损的警戒铁索的地方，将身体隐藏在铁索的阴影中，然后毫不犹豫地，沿着冰冷粗糙的城墙外墙，开始向下滑降！
下滑比攀爬更加危险，对身体的掌控力要求极高。他利用手脚和身体与墙面的摩擦控制速度，遇到突出的石棱便轻轻借力缓冲。破损的衣物被进一步撕裂，皮肤与岩石摩擦，带来火辣辣的疼痛。
但他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如同暗夜中的蝙蝠，悄无声息地滑落。
“噗通！”
一声轻微的落地声，他双脚踩在了城墙外松软的土地上。
安全着陆！
他立刻一个翻滚，隐入城墙根下的深重阴影之中，警惕地回望了一眼那如同巨兽般矗立的黑色城墙，以及其上零星闪烁的灯火。
黑岩城，这充满了机遇与险恶的牢笼，被他暂时抛在了身后。
没有片刻犹豫，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青岚山所在的东方，一头扎进了茫茫的、未知的荒野之中。
身影迅速被浓密的夜色与荒草吞噬。
夜闯封锁线，成功！
但荒野的危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