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杏将茶盏重重往石桌上一搁，“当啷”一声脆响，瓷片相撞的清越穿透暮色，像一把冰棱猝然戳破顾晓梦心头萦绕的甜暖。
她抬眼，眉梢带着几分利落的英气：“本来呢，阿玉是要亲自跟你细说的，只是眼下时间紧迫，我先把我们原本的计划兜底告诉你。”
“我跟阿玉的盘算，是让裘庄的事顺着原有的故事脉络走。等你们几人该赴死的节点，我们便李代桃僵，悄悄把人救下——这世界要升级，就得先打破所有枷锁。你该知道裘庄的结局，五人进一人出，每救下一个本该死的人，就等于挣断一道枷锁。等五道枷锁全破，我便将定海珠融入世界核心，这样这方天地就能顺着轨迹继续演化，而非直接重启归零。”
顾晓梦捧着微凉的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语气里满是怅然：“这么说，这轮回里藏着五道枷锁？玉姐吃下氰化钾，就已经打破四道了，剩下那道，得等我身死才能彻底挣断……那岂不是还要等好些年？”
李宁玉望着她眼底浅浅的阴霾，心头一软，轻声问道：“晓梦，在我能窥见的历史长河里，只看到你后来以主审身份审讯孤舟。那之后，你过得怎么样？”
“之后啊，我还在谍战场上接着拼杀，一路熬到日本人投降，新中国成立。”顾晓梦垂眸，睫毛掩去眼底的水光，“刚觉醒第一世轮回记忆时，我拼尽全力，终究还是没能改变结局。但我记着你说的话，好好活着，一直活到了八十岁。”
“可后来的几次轮回，全是望不到头的绝望。”她声音发颤，指尖微微蜷缩，“我试过自杀，却没有一次成功——我知道，是祂在阻止我。更残忍的是，我不能把前几次轮回学到的东西拿出来，为新中国做一点贡献。我就像个无根的过客，活在虚无缥缈里，连死亡都成了奢望。你知道吗？这种不死不活的煎熬，比世上最狠毒的酷刑还要残忍千百倍。”
李宁玉喉头发紧，她从未细想过，晓梦独自熬过了多少个暗无天日的轮回。她知道自己或许没有晓梦爱得那样炽热纯粹，但此刻听着女孩的哭诉，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伸出手，轻轻将顾晓梦拥入怀中，声音温柔却坚定：“这一次，我一定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再让你一个人。”
松开怀抱，李宁玉抬眼望向张海杏，语气里带着难掩的痛苦：“海杏姐姐，晓梦还要像前几次那样，浑浑噩噩熬到八十岁吗？”
“啧。”张海杏挑了挑眉，看向顾晓梦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我倒真没料到，顾晓梦你竟是这般坚韧。我生平佩服的人不多，你算一个。”
顾晓梦勉强勾了勾唇角，抬手微微颔首：“能得海杏姐姐赏识，是我的荣幸。”
“不过也不必那般悲观。”张海杏话锋一转，语气轻松了些，“属于晓梦的那道枷锁，其实已经断了。要不然，她也不会觉醒所有轮回的记忆。所以，等阿玉服下氰化钾，我把定海珠投入世界核心，这事便成了。”
听完这话，李宁玉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长长舒了一口气。她沉吟片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眼看向张海杏：“海杏姐姐，能否请你回避片刻？”
张海杏何等通透，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当即潇洒地摆了摆手，眼底带着几分揶揄：“你们聊，我先撤。”话音未落，身影便如轻烟般消失在石桌旁。
石桌边只剩下两人，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拂过，顾晓梦顺势往李宁玉身边靠了靠，眼神里满是全然的依恋：“玉姐，你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
看着女孩这般毫无保留的信赖，李宁玉心头忽然闪过一丝迟疑——其实就这样也很好，何必说那些可能让她难过的话？可转念一想，晓梦已经独自承受了太多，她不该再让她蒙在鼓里。最终，她还是咬了咬牙，轻声开口：“晓梦，我接下来的话，你听了或许会很难受。但海杏姐姐说得对，爱人之间该坦诚相待，所以我必须告诉你。”
顾晓梦眨了眨眼，心头满是疑惑。玉姐都已经承认她们是爱人了，还有什么事会让自己伤心？但她还是耐着性子，握紧了李宁玉的手：“玉姐，你说吧，我能受得住。”
李宁玉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几分艰涩：“晓梦，我曾说过，在密码船上就对你动了好感。后来我知道了裘庄的所有始末，也清楚我们是在那里一同经历了生死，才真正相知相爱。可现在的问题是……我提前知晓了一切。所以我或许，或许没有原本轮回里那样爱你那么深。我……我对不起你。”说到最后，她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顾晓梦愣住了，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她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原来是玉姐在为这个自责。她抬手轻轻抚了抚李宁玉泛红的眼眶，语气带着几分嗔怪，又满是温柔：“玉姐，你爱我就够了呀。相爱的两个人，本来就会有一个爱得深一点，一个爱得浅一点，这再正常不过了。要是你实在觉得愧疚，那以后就多对我好一点，把亏欠的都补回来，好不好？”
李宁玉万万没想到，顾晓梦会这般轻易地释怀。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眼眶愈发湿润，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的笑意：“好。以后我们一屋两人，三餐四季，一起创造新的回忆，一起经历所有风雨，再也不分开。”
两人四目相对，眸中都映着彼此的身影，情意缱绻，晚风都仿佛放慢了脚步。片刻后，还是李宁玉先红了脸，轻轻推开了顾晓梦一点：“我们把海杏姐姐叫回来吧，再商议商议具体的细节。”
顾晓梦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异议。话音刚落，张海杏的身影便再度出现，依旧是那副利落飒爽的模样：“能有什么细节好商议？你们俩照着原有的脉络走就是了，剩下的交给我。”
顾晓梦忽然嘿嘿一笑，眼底带着几分狡黠：“这样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在照着剧本演戏一样。”
“可不就是演戏嘛。”张海杏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就当是你跟阿玉联袂出演了一场谍战大戏，只不过这戏可没有NG的机会。对了，还有件事——当初阿玉没跟我商量，就让何剪烛提前撤退了，所以后续会有些变动，你们俩随机应变就行。”
“这我可有经验了。”顾晓梦拍了拍胸脯，语气里满是自信，“不管怎么变动，何剪烛最后总归是要被抓的。而且我相信，以玉姐的能力，无论遇到什么变故，都能从容应对。”
闻言，李宁玉侧过头，看向顾晓梦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脸上泛起一抹浅浅的羞涩笑意。
张海杏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甜蜜模样，轻咳一声打断了这浓得化不开的氛围：“既然没别的事，你们空闲的时候可以画画建筑图。这个小秘境，是我跟零特意为阿玉准备的嫁妆。只不过你们也看到了，这里还没来得及修建住处，你们俩想想想要什么样的房子，画好图给我，我回头帮你们造出来——总不能让你们来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嫁妆？”李宁玉猛地抬头，脸颊瞬间染上一层绯红，连耳根都热了。她定了定神，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海杏姐姐，零呢？”
“干活去了。”张海杏说得理所当然，“我得留下来招待你们俩，自然是让祂去忙活那些杂事。”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对玉佩，递到两人面前。那玉佩通体莹润，泛着淡淡的柔光，上面雕刻着缠绕的同心结纹样，精巧别致。“这是秘境的钥匙，你们一人滴一滴血就能认主。认主后自己设个口令，想要进来的时候默念口令就行。对了，这玉佩还能用来通话，具体的用法你们自己摸索吧。”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笑了笑补充道：“我先走了，下次来会敲门的，绝不打搅你们俩的好事。”话音落下，身影便再次消失不见。
顾晓梦和李宁玉对视一眼，脸上皆是又羞又恼，可当事人早已没了踪影，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依言，各自刺破指尖，将鲜血滴在玉佩上。血色瞬间渗入玉中，玉佩的光泽愈发温润。认主之后，两人才发现这玉佩虽不能感知对方的位置，却能实时通话，还附带隐身和储物的功能。李宁玉本就有一枚储物戒指，此刻握着这枚同心佩，只觉得张海杏考虑得极为周全；而顾晓梦活了不知多少个轮回，从未见过这般神奇的物件，一时玩得不亦乐乎，反复试验着隐身和储物的功能。
夜色渐深，月上中天，两人折腾了大半宿，终究是抵不住倦意。收拾好东西，便趁着夜色悄然返回，各自补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