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晶的光顺着引气石的纹路漫到镇西头时,铁匠铺的铁砧突然“当”地一声炸出火星。王铁匠正抡着锤子锻打一块地脉晶混合的铁坯,那火星没像往常那样熄灭,反倒像活了似的,顺着铁坯的纹路爬,在表面烙出细密的星点,冷却后竟变成了闪着柔光的花纹——像把引气石的石纹拓在了铁器上。
“邪门了!”王铁匠举着铁坯翻来覆去地看,指腹蹭过那些星点花纹,突然“嘶”了一声,“这铁咋跟长了记性似的?刚才锻到第三锤时卡壳,现在顺着这花纹再打,竟一点不滞涩了。”他又抡起锤子,这次火星落得更匀,花纹像呼吸似的跟着节奏明灭,铁坯在锤下慢慢舒展,竟比往常省了三成力气。
隔壁染坊的刘掌柜正对着染缸发呆。昨天倒进去的地脉晶粉末沉在缸底,原本该溶成一片浑水,此刻却凝成细细的金丝,在靛蓝染料里游弋,像一群发光的小鱼。他试着把一匹白布放进去,不过片刻,布面就浮起与引气石纹路一致的暗纹,捞出来对着光看,那些暗纹竟在流动,仿佛布面下藏着条活的地脉。
“以前染十匹布才能成一匹像样的,”刘掌柜扯着布角往阳光下照,皱纹里都透着笑,“现在这一匹的成色,比从前最好的还亮三分,还不褪色,这地脉晶是染布的神仙料啊!”说话间,他往另一口缸里撒了把花籽,刚撒下去,籽壳就裂开,嫩芽顶着金光钻出来,缠在布角上开出细碎的蓝花,花瓣上也带着石纹。
镇东头的老磨坊更热闹。李磨倌把地脉晶粉末拌进磨盘缝里,石磨转起来竟没了往常的“吱呀”声,磨出来的面粉落在竹筛里,自动聚成引气石的形状,筛子晃一晃,粉粒就顺着石纹排列,堆出个迷你的引气石模型。几个孩童扒着磨盘看,其中一个伸手摸了把粉,指尖立刻沾了层柔光,在墙上画石纹时,画出的线竟能粘住飘落的柳絮,像用光做的胶。
赵凯扛着锄头往菜园走,脚边的泥土突然自动往锄头刃上粘,凑成层薄薄的泥膜。他试着往菜畦里挖,锄头落下时,土块竟自己裂开,整整齐齐分成小块,连草根都顺着纹路翘起来,像等着被拾掇。“这地咋变得这么懂事儿?”他挠挠头,却见刚种下的菜苗顺着他的脚印往外挪,在畦里排得笔直,比用尺子量过还齐。
阿芷带着药童往镇外采药,指尖雷纹扫过草丛,草药就自动往她篮子里跳——车前草顶着露珠蹦进来,蒲公英的绒毛裹着晶屑飘进来,连最娇贵的紫菀都低着头蹭过来,花瓣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像在打招呼。药童捧着篮子直咋舌:“阿芷姐,它们咋跟认识你似的?”阿芷没说话,只是把雷纹收得更柔,那些草药就抖落多余的泥土,在篮子里摆得整整齐齐。
林风站在引气石旁,看着石纹顺着地脉往远处漫。他想起去年用铁斧劈地时,震得虎口发麻也只劈出个浅坑,如今不用碰,地脉自己就把路铺到了铁匠铺、染坊、磨坊……连菜苗都跟着石纹走。他弯腰摸了摸石边的泥土,土粒顺着他的指缝钻,在掌心堆出个小小的引气石模型,模型顶端还冒出颗嫩芽,顶着颗晶屑,像举着颗小星星。
暮色里,镇西头的铁匠铺、镇东头的磨坊、菜园里的菜畦、阿芷采药的草丛……所有沾了石纹的地方都亮起柔光,连成一片流动的光网。王铁匠的锤子声、刘掌柜的染布声、李磨倌的石磨声、赵凯的锄头声、阿芷的药篮晃动声,混在一起,竟像支顺着地脉流淌的调子,每个音都踩着石纹的节奏。
林风望着那片光网,突然明白,所谓的“成”,从不是让万物跟着自己走,而是让自己的纹路,慢慢变成万物愿意跟着走的路。就像此刻,引气石没动,却让光顺着地脉漫到了镇上每个角落,连风都带着石纹的味道,吹过谁的发梢,谁的指尖就沾着点光,在空气里画出细碎的石纹,像在续写新的故事。
引气石上的嫩芽又长高半寸,叶尖的晶屑掉在地上,立刻长出根细细的光丝,往镇外的山林延伸——看来,明天这光网,又要漫得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