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狂暴到极致的青色风刃,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如同退潮般,渐渐平息。
岩缝内,那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声,缓缓减弱,最终化作了戈壁上寻常的、带着几分呜咽的风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与能量爆发后残留的焦灼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阳光,终于得以重新穿透入口处那弥漫的尘埃,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这修罗场般的景象。
岩缝入口处,一片狼藉。
地面上,再也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那些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血狼卫”,此刻都变成了一堆堆模糊的血肉与破碎的甲片,如同被无数柄利刃凌迟过一般,连他们脚下的坚冰地面,都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再无一个活口。
陈恪站在原地,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息,仿佛带走了他体内最后些许力气。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瞬间淹没了他。他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栽倒在地,幸好及时伸手扶住了身旁冰冷的岩壁。
方才那一拳,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内力,更透支了他身体的潜能。此刻,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腹间一阵阵的剧痛。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那片血腥的入口,看向祭坛中心那片焦黑的痕迹,心中依旧充满了后怕与余悸。
“这残留的气息…”杜衡的意念,带着深深的忧虑,在陈恪疲惫的脑海中响起,“充满暴戾与贪婪…那碎片在此停留的时间不短,它似乎…借助这古阵的残存风力,加速了其自身的某种…蜕变,或者说,污染加深了。它现在…比之前更加危险。”
陈恪的心,猛地一沉。一个已经如此可怕的碎片,如果变得更加危险,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它能自己移动?”他惊疑不定地问道。
“恐怕不是自主移动…”杜衡的意念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整理着复杂的线索,“更像是…被某种东西吸引,或者…被某种存在…带走了。这风吟谷,或许只是它路过的一站。它在这里,像一头贪婪的野兽,吞噬了古阵残存的能量,然后,循着更诱人的‘食物’而去。”
被某种存在带走?
这个念头,让陈恪感到了比面对伊稚斜时更为深切的寒意。伊稚斜虽然可怕,但终究是可知的敌人。而一个能够操控、甚至吸引那枚碎片的未知存在,其实力与目的,都完全是一个谜。
杜衡没有给陈恪太多时间去恐惧。他集中起残存的魂力,仔细地感知着那股漆黑气息逸散的方向,如同最顶尖的猎犬,在空气中捕捉着最微弱的气味。
片刻之后,他的意念变得坚定起来,指向了东南方。
“那个方向…气息虽然微弱,但确实向那边去了…我们必须跟上!必须在伊稚斜,或者其他更可怕的存在完全掌控它之前,找到它!”
陈恪重重地点头。他知道,杜衡说得对。这枚碎片,就像一颗即将引爆的灾厄之源,他们必须赶在它造成更大的破坏之前,将其收回,或者…彻底摧毁。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瓶,倒出一颗散发着淡淡草药香的深褐色丹药。这是他身上最后几颗“固元丹”了。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的暖流,在他那因力竭而冰冷的四肢百骸中缓缓流淌,补充着些许微末的内力。
他盘膝坐下,调息了约莫一刻钟,虽然内力恢复不到一成,但至少让他那几近虚脱的身体,重新获得了行动的能力。
他不敢久留。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入口,又看了一眼那座恢复了死寂的、半塌的祭坛。他知道,伊稚斜很快就会得到“血狼卫”全灭的消息,到那时,派出的追兵只会更多、更强,甚至可能会有真正的高手亲自出动。
这片风吟谷,已经从一个临时的避难所,变成了一个暴露在阳光下的、危险的标记。
没有丝毫犹豫,陈恪立刻动身。他绕过那片血腥之地,从岩缝的另一侧,一个更为隐蔽的出口钻了出去。
重新回到广阔的戈壁之上,阳光刺眼,风声呜咽。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沿着杜衡指引的东南方向,追寻着那危险碎片的踪迹,再次没入了茫茫戈壁之中。
前路,似乎指向了更加遥远而陌生的地域。那里的地貌,开始从嶙峋的怪石,逐渐过渡到一望无际的、平坦的沙海。风,也变得更加干燥,更加炽热。
陈恪的身影,在这片金色的海洋中,显得如此渺小。但他的步伐,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因为在他的怀中,在他的心中,不仅有苏醒的希望,更有了一份沉甸甸的、关乎天下苍生的责任。
他不再仅仅是为了杜衡而战,更是为了阻止一场可能席卷整个漠北,乃至更广阔地域的浩劫。
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一场与未知的博弈,在这片苍凉的大地上,悄然拉开了新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