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一声闷响,陈恪庞大的身躯,砸破了那死寂如镜的潭面,激起一圈漆黑的涟漪,瞬间便被那粘稠如墨的潭水,彻底吞没。
世界,在这一刻,被分成了两个。水面之上,是土着武士们的惊愕与混乱;水面之下,则是一个被无尽黑暗与邪恶所统治的、绝对寂静的国度。
潭水冰冷刺骨,那并非寻常的低温,而是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源自阴寒地脉的极寒。这股阴寒的能量,如同无数根无形的冰针,疯狂地侵蚀着陈恪那本就所剩无几的护体真气。他能感觉到,自己体表那层微弱的真气屏障,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融、瓦解。
更可怕的是,这潭水仿佛拥有生命。它粘稠、沉重,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滑腻感,紧紧地包裹着他,拖拽着他,仿佛一只巨大的、来自深渊的软体动物,要将他彻底消化、吸收。
越往下,光线越是黯淡。阳光被那漆黑的潭水彻底吞噬,不过数丈之深,便已伸手不见五指。陈恪完全失去了视觉,只能凭借着灵觉,以及杜衡那如同灯塔般在黑暗中指引方向的意念,艰难地向下潜去。
水下,也并非死寂。
一种低沉的、如同巨兽心脏搏动般的嗡鸣声,通过水的传导,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甚至与他的心跳产生了共鸣。这声音的源头,正是来自那深不见底的潭底。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的潭水随之震颤,也让陈恪的精神,感受到一阵剧烈的冲击。
而那枚碎片散发出的邪异波动,在这里,被放大了数倍,甚至数十倍!它不再是遥远的精神污染,而是如同实质的、无数条冰冷滑腻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试图钻入他的脑海,撕裂他的灵魂,将他也变成这潭底淤泥的一部分。
“守住心神,陈恪!不要被它的幻象所迷惑!”杜衡的意念,在这一刻,成为了陈恪唯一的护盾,“它正在读取你的恐惧,放大你的绝望!”
陈恪紧咬着牙关,即便在水中,他也能尝到自己嘴中血腥的味道。他看到,在黑暗中,浮现出伊稚斜那张狞笑的脸;看到,苏迪婆婆部落里,那些被噩梦惊醒的族人;看到,自己一次次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狼狈身影……
“滚开!”他在心中怒吼,强行将那些幻象驱散。他的意志,如同在狂风暴雨中一盏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火,摇曳着,却始终没有熄灭。
下潜的过程,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每下潜一丈,那股阴寒与邪恶的压力,便呈几何倍数增长。陈恪感觉自己的骨骼都在呻吟,肺部因为长时间的缺氧而传来阵阵灼烧般的剧痛。
终于,在下潜了约莫十数丈之后,他的双脚,触碰到了一片柔软而粘腻的东西。
是潭底的淤泥。
他终于到了!
陈恪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立刻稳住身形,同时,怀中的“墟”令,在杜衡的催动下,散发出了一层微弱的、如同月华般的白光。
这光芒虽然微弱,却拥有着破除一切黑暗的神性。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周围那粘稠的漆黑潭水,仿佛被驱散了一些,露出了一个半径约莫一丈的、清晰可见的区域。
也就在这一刻,陈恪看到了那足以让他永生难忘的、令人心悸的一幕。
在潭底的正中心,那枚拳头大小、布满了无数细微裂纹的黑色碎片,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它不再是风吟谷祭坛上那般死寂,而是像一颗活着的、正在搏动的心脏!
无数道漆黑的、如同血管般的能量丝线,从碎片的裂纹中蔓延出来,它们不是静止的,而是在缓缓地、有节奏地脉动着。这些“血管”,有的粗如手臂,有的细如发丝,它们如同一张巨大的、邪恶的蛛网,深深地扎根于潭底的淤泥之中。
而顺着那些最粗壮的“血管”向更深处看去,陈恪和杜衡同时感觉到,它们穿透了厚厚的淤泥层,连接着更深、更遥远的地方——那是一条阴寒至极、充满了死寂与污浊之气的地脉分支!
它不再仅仅是吞噬!它更像是一个活着的、邪恶的核心,正在以一种更为隐蔽、也更为恶毒的方式,通过这些能量“血管”,持续不断地汲取着整片敕勒川大地的力量,同时,又将那股来自星魄的、混乱而邪恶的污染,源源不断地反馈回去!
这片沼泽的异化,那些萨满的噩梦,那些生物的狂暴,其根源,并非仅仅是碎片的气息泄露,而是它正在主动地、系统性地,将这片土地,变成它的“养殖场”!
“它…它在与地脉共生…或者说,是寄生!”杜衡的意念,在这一刻,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崩溃的震惊与恐惧,“它不再是单纯的星魄碎片了!它正在将自身,与这片大地融合!它在把这片土地,变成它新的身体!”
这个发现,让陈恪如坠冰窟,一股比潭水更加刺骨的寒意,从他的脊椎直冲天灵盖。
如果让它彻底完成这个过程,那么,这片敕勒川,将彻底变成一片被邪神统治的、永无宁日的诅咒之地!而它,也将通过与地脉的连接,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届时,将再无人能够阻止它!
“必须立刻切断它!”杜衡的意念,瞬间从震惊转为无比的决绝与紧迫,“切断它与大地的连接!否则,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