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的手指还停在那张羊皮纸上，血誓的字迹像烙铁烫进视线。她没松手，也没移开目光，只是呼吸慢了下来，一寸一寸把力气重新压回指尖。符文钥匙就搁在桌角，她用拇指蹭了蹭钥匙尾端的纹路，然后轻轻把它推到羊皮纸边缘。
钥匙碰上禁契文书的瞬间，一股微弱的蓝光顺着纸面爬开，像是水痕渗进干裂的土缝。她感觉到吞天葫在体内轻轻一震，原本滞涩的能量循环终于松动了一丝。
“别盯着那行字看太久。”凌云的声音低低响起，“血誓会反噬心神，你现在的状态撑不住第二次震荡。”
“我知道。”她低声答，“但它写在这里，就不会是吓唬人的摆设。”
她说完，慢慢合上羊皮纸，将它翻过来扣在桌上。箱底还有东西——那本《李氏源流考》下面压着一本更薄的册子，封皮是深褐色的皮质，没有标题，只在右下角刻了个模糊的符号，像是一圈星轨围着一颗菱形水晶。
她把它抽出来，翻开第一页。
字迹不是手写的，而是用某种古老墨水印上去的，颜色发灰，有些地方已经褪成淡黄。内容全是短句，断断续续，像记录者边走边记：
“七月十九，地脉跳动三十六次，持续半刻。”
“元素水晶发热，指向东南。”
“老槐根部裂开，流出银色汁液，触之即凝。”
“夜观天象，七芒星偏移一度，通道未启，气已至。”
李冰一页页翻下去，眉头越皱越紧。这些记录的时间跨度超过百年，但笔迹始终一致，像是同一个人跨越了几代人留下的笔记。
“这不是族谱。”她说，“这是观测日志。”
“再往后看。”凌云语气变了，“注意插图。”
她在第三十七页停住。
那是一幅手绘图：中央是一个七角阵，每条边延伸出一条弧线，连接七颗小星。阵心画着一块晶体，下方有根脉络深入地面，另一端则指向天空某处，标注着两个字——“界口”。
李冰盯着那图案，忽然觉得眼熟。
“这布局……”
“和圣院图书馆顶层那幅《元素流转图》一模一样。”凌云接了话，“差别只在于，这幅图里的七芒阵，每一角都标了汉字——风、火、雷、水、土、光、暗。”
“七系元素？”李冰手指点在“暗”字上，“魔法界确实有七大元素学院，但‘暗’系早已被封禁，你怎么认得出来？”
“因为我学过。”凌云声音沉了些，“那是禁忌课，只有被选中的继承人才能接触。而这幅图……它不是复制品，是原典。”
李冰没说话，把册子往灯下移了移。光线照过页面，她发现那些线条其实不是单纯的墨迹，而是用极细的金属粉末勾勒的，反光时隐隐泛出虹彩。
她抬起手，从耳后取下那枚嵌入皮肉的元素水晶。自从昨夜它突然发烫后，一直有种轻微的震感，像心跳贴着皮肤外跳。
她将水晶轻轻按在图中央的晶体位置。
嗡——
一声极轻的鸣响在屋内荡开，仿佛空气被拨动了一下。紧接着，整幅图的金属线同时亮起，光芒由灰转蓝，最后定格为一种温润的乳白色。
李冰迅速缩手，水晶还在震。
“它共鸣了。”她说。
“不是共鸣。”凌云纠正，“是唤醒。这图本身就是个封印装置，只有灵脉守护者加上元素水晶才能激活。”
话音刚落，图下方的空白处缓缓浮现出新的字迹，像是从纸纤维里渗出来的：
**“李家灵脉，乃魔法界元素流之中转站，百年一启，通道雏形现。”**
李冰屏住呼吸，逐字读完。
“中转站？意思是……我们脚下的灵脉，不只是地球的能量节点？”
“是跨界通道的锚点。”凌云语气凝重，“低维元素通道一般存在于空间夹层，靠自然潮汐维持稳定。但这条被人动过手脚，用家族血脉做了长期绑定，所以能留存至今。”
“谁做的？”
“还能有谁？”凌云冷笑，“当年逃出魔法界的那批人里，就有你们李家的先祖。他们带走了技术，也带走了麻烦。”
李冰沉默片刻，重新把水晶放回耳后。她拿起笔，在空白纸上抄下那句话，又在下面画了个简化的七芒阵。
“既然说是‘百年一启’，那这次开启的时间……”
她话没说完，凌云已经开口：“翻回去，看最后一页。”
她迅速往后翻，直到册子末尾。那里原本是空白的，但现在，随着刚才的激活，几行荧光小字正缓缓浮现：
**“三十日后，元素潮汐至。”**
**“欲稳通道，需以灵脉能量灌注元素水晶，双力合璧，方可成形。”**
李冰盯着那两行字，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三十天……刚好是灵脉节点汇聚日后一个月。”
“不是巧合。”凌云说，“玄铁雄之所以选那时候发动，不是为了摧毁防线，是为了借势。他想在通道最不稳定的时候强行打开它，把混沌能量灌进去。”
“所以他根本不在乎抓不抓我，他在等这个时间。”
“而现在，他知道你也知道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李冰低头看着自己抄下的句子，忽然伸手蘸了点茶水，在“成形”两个字上划了一道。
“它说‘方可成形’，意思是现在还不完整。通道只是个雏形，需要人为推动才能真正打通。”
“那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凌云声音冷静，“要么在它到来前切断连接，彻底封死；要么……抢在别人之前，掌握开启权。”
李冰没立刻回答。她把册子合上，放在古籍旁边，然后拿起符文钥匙，再次贴近那张禁契文书。
蓝光又一次蔓延开来，但这一次，她注意到文书边缘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折痕。她小心翼翼沿着折痕掀开一角——下面竟还藏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绢纸，上面写着一行更小的字：
**“若后人欲启界门，须破血誓，以三代精血献祭，方可解缚。”**
她手指一顿。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代价。”
“他们用绝嗣威胁后代不敢轻举妄动。”凌云低声道，“可现在，你不只是李家血脉，你是两个世界的交汇点。血誓绑不住你，只要你不再承认它是唯一的规则。”
李冰缓缓吐出一口气，把绢纸重新盖好。
她起身走到书桌另一侧，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空白图纸。铺平后，她开始画线——从东院地脉分支出发，连向书房墙角的裂缝，再引出一道曲线，模拟能量如何流向元素水晶。
“我不能现在就告诉沈毅。”她说，“一旦龙组介入，消息就会扩散。王家已经在盯这里，说不定还有别的势力等着冒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试一次。”她笔尖顿了顿，“今晚子时，我把一丝灵脉能量导入水晶，看看会不会引发反应。如果通道真的在苏醒，植物会有感知。”
“绿植比仪器灵敏。”凌云同意，“尤其是老树根系，它们能提前三天感应到元素波动。”
李冰在纸上写下三项任务：
加固东院结界，限制外人靠近祠堂；
秘密测试水晶与灵脉的共振阈值；
观察庭院老树及盆栽是否有异常生长或枯萎。
她刚写完最后一笔，忽然察觉耳后的水晶又热了一下。
不是震动，是持续升温，像有股热流正从地底往上涌。
她猛地抬头看向墙角的地缝——那里原本只是条细微的裂痕，此刻却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银光，一闪即逝。
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