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测器屏幕上的波形线猛地一跳，那道带折角的信号还在回放。李冰的手指悬在暂停键上方，没按下去。吞天葫躺在操作台边，表面静得像块普通石头，可她掌心贴着台面，能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震颤，像是从地底传来的。
她调出前六次脉冲记录，逐帧比对。频率差、强度峰值、持续时间——每一项数据都标红了异常区间。第七次信号的能量峰值高出40%，末端那个尖锐折角不是杂波，是人为切割出来的节奏断点。她把耳机戴上，将信号转成声频流。低沉的嗡鸣里夹着一段短促的颤音，三长两短，停顿半秒，再重复。
这不是随机释放。
她伸手握住吞天葫，闭眼，引导意识下沉。葫芦内部传来熟悉的拉扯感，像有根线连着远处某处。她让葫芦吸收屏幕上残留的一丝能量残影。几秒后，葫芦表面浮起一道细如发丝的金纹，顺着纹路，一幅模糊的能量路径图在她脑海中展开——起点是第三节点，终点指向西北方向三十公里外的堕落山谷腹地，中间穿过三道天然岩层屏障，最终落在一个封闭空腔内。
“不是扩散。”她睁眼，“是聚焦。”
她按下通讯钮：“陆泽，白云飞，马上回来。”
十分钟后，两人出现在观测台入口。陆泽帽檐还沾着夜露，白云飞肩头有泥痕，都没说话，直接走到主屏前。
“这是什么？”陆泽盯着那道折角波形。
“他们在测试。”李冰调出路径图，“这个信号穿过了岩层、沼气带、地下暗流，最后集中在一个点上。我让吞天葫反向追踪，源头在堕落山谷深处，有个封闭空间，正在接收这类信号。”
白云飞皱眉：“测试什么？”
“装置。”她说，“某种需要稳定能量输入的装置。之前六次是校准频率，这次是验证穿透力。他们不是在施法，是在调试设备。”
陆泽立刻接入风雷魔法阵列，调取山谷周边气流数据。屏幕上，一团浓密的逆向涡流覆盖整个山谷入口，风速紊乱，湿度接近零，空气中悬浮着微弱的电离粒子。“有能量屏障。”他指着几处波动凹陷，“不止一层，至少三重交错防护网，普通探测波打不进去。”
“也就是说，里面的事，我们看不见。”白云飞看向李冰。
“但他们会往外传。”她敲下回放键，“只要继续发信号，我们就能抓到更多数据。问题是——”她顿了顿，“他们知道我们在监听。”
“你怎么确定？”
“信号变了。”她放大波形细节，“第七次脉冲结束时，延迟了零点三秒。这不是技术误差，是故意拖长收尾。像在确认回应有没有被截获。”
空气安静了一瞬。
“那就不能等。”白云飞解下剑带，“我去看看。”
“你一个人？”陆泽转头。
“只是外围。”他说，“不进谷，只摸地形和守卫分布。你们在后面接应数据。”
李冰点头：“可以，但必须规避正面接触。我们需要的是情报，不是冲突。”
“我知道分寸。”他重新系好剑带，“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她递过一枚加密水晶，“所有监测数据实时同步，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撤离。”
陆泽也取出风雷探针包：“我配合他，用微型探针做低空扫描，避免触发警报。”
“好。”李冰坐回终端前，“我在后方协调。你们保持静默通讯，每十五分钟确认一次位置。”
两人没再多说，转身离开观测台。李冰立刻调出地形图，标记出他们可能经过的路线。她把吞天葫放在操作台中央，手指轻抚葫芦表面。刚才那股震颤又出现了，比之前清晰了些，像是某种回应。
她没再追问，而是打开数据导出界面，开始整理情报包。信号特征、路径推演、屏障结构、可能用途——每一项都单独加密，存入不同层级的文件夹。做完这些，她又检查了一遍远程连接通道，确保陆泽和白云飞能随时接入主系统。
二十分钟后，第一段回传数据抵达。
是陆泽发来的风雷探针扫描图。画面晃动，显示他们已抵达山谷北侧密林边缘。雾太厚，可见度不足十米，探针在低空划出环形轨迹，捕捉到三处热源信号。她放大图像，标记出位置：一处在谷口左侧岩壁凹槽，两具亡灵守卫交替站岗；第二处在半山腰塌陷洞穴，影魔蜷缩在阴影中，每隔十分钟换一次哨；第三处藏在枯树根部，是个小型能量发射器，正不断向外发送微弱脉冲。
“不是临时据点。”她低声自语，“是长期驻防。”
通讯水晶亮起，白云飞的声音传来：“换班口令听到了两句——‘黑翼归巢’‘灰烬燃尽’。还有这个。”
画面切换，一只黑色羽毛躺在掌心，羽根处刻着细小符文。她立刻调出种族数据库比对，三秒后结果跳出：堕落天使族高层信使专用标识。
“他们内部有联络体系。”她回复，“这羽毛说明信息在频繁传递。你们别靠太近，先撤到安全区汇合。”
“已经在退。”陆泽接话，“东南侧有片死林，地面全是焦土，适合藏身。”
她看着地图上移动的定位光点，等到两个红点在死林区域汇合，才松了口气。
“情况怎么样？”她问。
“组织严密。”白云飞声音压得很低，“哨岗间距合理，换班时间精准，连影魔的巡逻路线都是交叉覆盖。这不是突击队，是正规布防。”
“而且。”陆泽补充，“那个发射器的信号频率，和我们捕获的测试波一致。他们在用这个网络传递调试数据。”
李冰盯着屏幕上的信号模型，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如果这个网络已经成型，那之前的六次脉冲……可能是从别的节点发出的。”
“你是说，黑风岭那次袭击，只是分支行动？”白云飞问。
“有可能。”她说，“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一个环节。他们真正的核心，在山谷最深处。”
“那就得进去看。”白云飞说。
“现在不行。”她果断否决，“屏障太强，硬闯会暴露。而且我们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有什么陷阱。”
“所以呢？”
“等。”她说，“他们还会发信号。每一次传输，都会暴露更多结构信息。等我们拼出完整的路径图，再决定怎么进。”
陆泽沉默几秒：“你不觉得……他们也在等吗？”
“等什么？”
“等我们动。”
李冰没回答。她看着屏幕上静静躺着的波形图，那个尖锐的折角依然刺眼。像一把刀，划开了平静的表象。
通讯水晶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新信号。
她立刻切到接收界面。强度0.95级，持续12秒，起点仍是山谷腹地，但这一次，终点没有指向外部节点，而是落在了东部断崖第三监测桩附近。
直冲她们而来。
“这不是测试。”她声音绷紧，“是定位。”
陆泽迅速调出防御矩阵：“要不要切断信号回路？”
“别。”她说，“关掉反而会暴露。让他们以为我们没察觉。”
“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将新信号导入分析模块。同时，她拿起吞天葫，轻轻放在终端接口上。葫芦表面微微发烫，金纹再次浮现，顺着数据流蔓延进系统。
“让他们传。”她说，“但我们得改点东西。”
她输入一串反向编码，通过吞天葫的能量转化，将微量干扰波叠加进接收回路。新的信号记录开始生成，表面上看一切正常，实际上，每一次脉冲都被轻微扭曲了0.03秒。
“他们在查我们有没有监听。”她低声说，“现在，我们让他们查到一个假答案。”
白云飞看了陆泽一眼：“她越来越像凌云了。”
陆泽没笑：“是变得更难对付了。”
李冰没理会对话，全神盯着数据反馈。干扰波已成功嵌入传输链，对方暂时没有察觉。她保存了最新日志，打包成独立文件。
“你们原地待命。”她说，“我带上资料，两个小时后和你们汇合。”
“你要来？”白云飞问。
“嗯。”她站起身，把吞天葫系回腰间，“后方太远，反应太慢。接下来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她关闭终端，拔下数据晶片塞进内袋。外面天还没亮，风吹得观测台边缘的旗绳啪啪作响。
她最后看了一眼主屏。那道折角波形仍在循环播放，像一句未说完的话。
她转身走出门，脚步踩在石阶上，发出稳定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