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抉择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清晰有力:“如果说这个世界确实存在不可抗力,我的命运也并不由我自己做主,我甚至不能被称为一个完全的人,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连最基本的人权都丧失了,不是吗?”
阮宝梨有一瞬间懵了,总觉得这不是霍砚会说出来的话,难道他看起来好好的,实际上已经被纸片人的真实身份毁灭性打击了吗?
没想到下一秒霍砚更是口出狂言,“所以你是因为我不是个人,才拒绝嫁给我吗?”
他说:“也对,没有人会想嫁给异类。”
阮宝梨打断他,“你在说什么啊!”
霍砚目光灼灼,“那我再问你一次,嫁给我吗?”
阮宝梨心潮翻涌,劫后余生,听到这样的话,怎能不心动?
可是,霍砚是书中人,霸总爱上特别的女人,至死不渝……这不正是这类世界最经典的套路吗?
这份刻骨铭心的爱,有多少是他的本心,多少是世界的设定?
她无法分辨,爱情里只要产生疑虑,就会变成一根刺,永远扎在心头。
她迎上他期盼的目光,心脏酸涩地疼,“霍砚,我……不能。”
霍砚眼底的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扶着她肩膀的手微微收紧,却沉默着,等她解释。
“我信你现在是真诚的。”阮宝梨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干涩,“但我分不清,这真诚有多少是你自己,多少是这个世界强加给你的设定。一个霸道总裁,总会爱上一个特别的女人,不是吗?我怕这只是一段被写好的程序。”
她有些迷茫却执拗地看向客厅里角落里一个漂亮的花瓶,“在弄清这个世界真相,在能百分百确定你的感情只属于你之前,我没办法答应,就算只是形式上的婚姻也不行。”
霍砚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恼怒,只有一种深沉的、了然的平静。
他猜到了,她心里有这道坎。
他缓缓松开手,后退一步。
“我明白了。”他最终只说了这三个字。
阮宝梨的心像是被泡在酸水里,又涩又胀。
这时,霍砚的手机骤响,像救星,也像丧钟,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闷。
霍砚接起,安保队长焦急的声音传来:“先生,不好了!阿独跑了!”
霍砚周身气压骤降,“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10分钟前,换岗的间隙发现的。”安保队长说:“对不起!是我们失职了!”
霍砚问:“现场有什么痕迹吗?”
“很奇怪,什么痕迹都没有。”安保队长说:“我们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凭空消失的,就连隔壁房间的阮先生也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他就像蒸发了一样。”
霍砚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说:“全宅警戒,外松内紧。”
电话挂断,阮宝梨立刻问:“出什么事了?”
霍砚说:“阿独跑了,毫无征兆地凭空越狱了。”
阮宝梨愕然,又了然,短暂地陷入一种绝望,“他如果让你困住,就不会有后续的情节,为了保持重大事件的必然性,他被放出去了。”
霍砚刚刚也想到了。
霍砚的手机又响了。
这回,电话那头是柳管家不疾不徐的声音,“先生,陆钰先生刚刚想去找小姐道歉,被我劝回去了。他情绪不对,这会儿开车出去了。”
霍砚想了想,问:“沈山言呢?一直在自己房间里吗?”
柳叙东说:“您稍等。”
一分钟后,柳叙东重新打进电话,说:“大门说沈山言先生也出去了。”
霍砚眼神一凛:“派人盯着。”
挂断电话,他看向阮宝梨,“陆钰前脚出门,沈山言后脚也跟过去了。”
阮宝梨蹙眉:“沈山言是去找陆钰?”
霍砚走到窗边,望着沉黑夜色,眼神冰冷,“陆钰需要发泄,沈山言需要策反,也到了做出选择的时候。”
港口废弃仓库前。
陆钰靠着生锈集装箱,脚下滚着空酒瓶,一向平整熨帖的昂贵衬衫此刻皱巴巴的。
霍书那句“杀猪盘里的猪”和霍砚冰冷的眼神,在他脑中循环播放。
酒精和屈辱灼烧着他的理智。家族颓败,父母冷漠,霍书是他能抓住的最好踏板。可当这块“踏板”撕碎他伪装,当一切不堪暴露在霍砚眼下时,难堪、愤怒和恐惧几乎将他吞噬。
“呵……呵呵……”他凄凉低笑,灌下烈酒,却浇不灭心头冰冷。
阴影中,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声音清冽,“陆钰,借酒浇愁,解决不了问题。”
醉意朦胧的陆钰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对方,“谁?!”
男人走近,露出沈山言无害的笑脸。
“是你。”陆钰瞳孔一缩,握紧酒瓶,“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吗?”
沈山言说:“我是来帮你的。”
陆钰嗤之以鼻,“你过去确实能仗着霍砚对你的信任来帮我,但今非昔比,谁不知道霍砚不要你了。”
沈山言说:“我境遇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拿回一切,让看不起你的人付出代价?”
陆钰沉默,警惕地瞪着他。
沈山言说:“你甘心被霍家践踏?被女人骂作骗子?”
陆钰心跳加速,不打自招,“霍书的事你也知道了?”
沈山言笑道:“霍宅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我都了如指掌。你还指望什么?指望霍砚从指缝里漏出点糖,给你尝尝?这在从前或许有可能,但经过霍书的事,霍砚绝不会再给予你任何恩赐。你是了解他的,他最疼爱的就是他的弟弟妹妹。”
酒精和愤懑冲垮堤坝,陆钰看着眼前人,像抓住救命稻草,又像凝视深渊恶魔。
“你要怎么帮我?”他声音干涩颤抖,带着疯狂的期待。
沈山言嘴角勾起冰冷弧度,递过去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片,“你如果想清楚了,打这个电话。有人会对你的选择感兴趣。”
说完,也不等陆钰的回应,他双手插兜,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离开。
陆钰独自攥着那张冰冷纸片,像握着潘多拉的钥匙。
海风吹着他混沌的头脑,他望着漆黑海面,眼中最后犹豫被黑暗与恨意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