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初刻。
云霞宗坊市，霞光阁。
作为宗门直属的对外交易窗口，霞光阁坐落在主峰山脚一处灵气相对充裕的谷地。
建筑谈不上多么富丽堂皇，却也青砖黛瓦，飞檐斗拱，颇有几分仙家气派。
门前青石铺就的广场上，早已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穿着各色服饰的散修、小宗门采买、以及本宗弟子穿梭其间，讨价还价声、吆喝叫卖声、灵兽低鸣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充满烟火气的喧嚣热浪。
李凡带着铁牛，如同两滴水珠汇入了这片嘈杂的海洋。
铁牛那魁梧的身躯和肩上那扇显眼无比、边缘还真的被李凡用路边捡来的黄泥巴草草“描金”了的巨大铁门，瞬间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惊奇、敬畏和……看傻子般的探究？
“看！是李师兄！”
“就是昨天在观云台一剑鞘打掉天剑阁追魂针的李师兄？”
“没错！还有他那个扛铁门的兄弟！啧啧，这气势！”
“听说李师兄把后山的千年石妖都忽悠瘸了？真的假的？”
“嘘！小声点！别让执法堂的人听见！玄长老正到处找他呢！”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两人周围涌动。
李凡面不改色，甚至还颇为自得地挺了挺胸膛，享受着这“被迫出名”的感觉。
铁牛则昂首挺胸，扛着门，如同得胜归来的将军，铜铃大的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人形盾牌兼威慑装置的角色。
【叮！目标地点‘霞光阁’已抵达。请宿主自行探索‘铜臭与变废为宝’线索。系统友情提示：有时候，最不起眼的垃圾堆里，藏着最耀眼的金山。】
系统适时地刷了个存在感，依旧保持着它那谜语人的风格。
李凡翻了个白眼，开始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搜寻“铜臭”与“变废为宝”的气息。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摆满低阶法器、符箓、丹药的摊位，掠过那些吆喝着收购灵草矿石的商贩，最终，落在了霞光阁主体建筑旁边，一个相对冷清、甚至有些格格不入的小角落里。
那里没有摊开的货物，只有一个穿着灰色短打、满脸愁苦的中年汉子蹲在地上，面前随意地铺着一块粗布。
粗布上，零零散散地放着几样东西：几块颜色暗淡、灵气稀薄得几乎感觉不到的矿石碎块；几株蔫头耷脑、叶片发黄的低阶灵草；还有几个……造型歪歪扭扭、关节处还残留着焦黑痕迹、明显已经报废的金属傀儡部件？
这摊子，简直就是一个“修真废品回收站”！
然而，吸引李凡注意力的，不是这些破烂本身，而是蹲在摊子前，正饶有兴致地摆弄着其中一个报废傀儡手臂的少女。
那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穿着一身裁剪得体、料子却并不张扬的鹅黄色劲装，勾勒出青春窈窕的身段。
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成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她的侧脸线条柔和精致，鼻梁挺翘，此刻正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中那个锈迹斑斑的金属手臂，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
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
在她身后半步，恭敬地立着两名穿着同款深蓝色劲装、气息沉稳内敛的护卫。
他们眼神锐利，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周围，实则将少女护得密不透风。
“铜臭”没感觉到，但这少女身上那股子……嗯，“识货”的气质，还有那两个护卫无声散发的“专业保镖”气场，让李凡敏锐地嗅到了“变废为宝”的商机！系统说的“金山”，莫非指的是这丫头？
就在这时，少女似乎察觉到了李凡和铁牛这“门板组合”投来的目光，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李凡只觉得眼前一亮。
少女生得极美，不同于苏晚那种清冷孤绝、如同冰雪雕琢的美，她的美带着一种灵动的、仿佛蕴含着无限生机的活力。
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如同山涧清泉，此刻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李凡，以及他身后扛着铁门、造型拉风的铁牛。
“这位……师兄？”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珠落玉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你……对这堆‘宝贝’也感兴趣？”
她扬了扬手中那个报废的傀儡手臂，语气带着点调侃，眼神却亮晶晶的，仿佛真的在期待李凡认同她的“宝贝”。
李凡还没答话，铁牛先瓮声瓮气地开口了，语气充满了耿直的不解。
“宝贝？一堆破铜烂铁加蔫吧草？姑娘，你这眼光……啧啧，还不如俺们村口收破烂的王老汉！”
少女身后的两名护卫眉头同时一皱，眼神不善地扫向铁牛。
那蹲在地上的中年摊主更是脸色一僵，尴尬又无奈。
“噗嗤！”
少女却一点没生气，反而被铁牛的耿直逗笑了，眉眼弯弯，如同月牙儿。
“这位大哥说话真有意思！破铜烂铁？蔫吧草？”
她拿起一块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矿石碎块，在掌心掂了掂。
“这可是‘沉星砂’的伴生矿渣，虽然灵气散逸得差不多了，但里面蕴含的‘星屑’可是炼制某些特殊法器时极好的稳定剂，只是提炼手法比较冷门，一般人不知道罢了。”
她又指了指那几株蔫头耷脑的灵草。
“这是‘枯荣草’，看着快死了，但恰恰是在这种将枯未枯的状态下，它的根部会分泌一种极其罕见的黏液，是制作高阶‘续脉膏’的关键辅料之一，价值不菲哦！”
她如数家珍，侃侃而谈，对每一件“废品”的潜在价值都了如指掌，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那姿态，活脱脱一个发现金矿的财迷！
李凡心中一动！这丫头……是个行家！
而且是专门盯着“废品”下手的行家！
这不正是系统提示的“变废为宝”吗？
他立刻堆起一个自认为最“真诚”的笑容，凑上前去。
“姑娘好眼力！佩服佩服！在下李凡，云霞宗外门弟子。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听姑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这些宝贝……呃，废品，在姑娘眼里，那都是蒙尘的金子！”
少女放下手中的矿渣，拍了拍手上的灰，落落大方地站起身，对着李凡拱了拱手，动作带着几分江湖儿女的爽利。
“万宝楼，宋念。李凡师兄？久仰大名了。”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带着笑意，上下打量着李凡，尤其是在他空空如也的腰间停留了一下，意有所指，“昨日观云台那一剑鞘的风采，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呢。”
万宝楼！宋念！
李凡心头一跳！好家伙！系统让他找的“商业伙伴”，居然是中墟洲商业巨鳄万宝楼的少主？！这起点有点高啊！
“原来是宋少主！失敬失敬！”
李凡脸上笑容更盛，脑子飞速运转。
“些许微末伎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倒是宋少主慧眼识珠，能从这些常人眼中的废物里发掘真金，这份眼光，这份魄力，才真让李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顺手一记马屁拍了过去。
宋念显然很受用，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李师兄过奖了。我们万宝楼做的就是这‘变废为宝’的买卖，天下万物，只要找对路子，就没有真正的废物。就像师兄你……”
她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凡。
“我听说师兄有种特殊本事，能催化灵植，甚至……能让杂草变成龙须草？”
来了！正题来了！李凡心中一凛，这万宝楼的情报网果然名不虚传！
之前灵田的事，这就传到这位少主耳朵里了！
“呃……侥幸，侥幸而已。”
李凡打了个哈哈，试图蒙混过关。
“一点不入流的小手段，上不得台面。”
“小手段？”
宋念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能让杂草短时间蜕变成龙须草的手段，若是推广开来，足以改变整个东域，甚至中墟洲低阶灵药市场的格局！这可不是什么小手段哦，李师兄。”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以及……浓浓的商业兴趣。
“不知师兄有没有兴趣合作？我万宝楼可以提供资金、渠道、甚至是保护，让师兄的‘小手段’，发挥出真正的价值？”
合作？李凡心念电转。这诱惑确实大！
万宝楼的渠道和庇护，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但……“杂草的祝福”是系统奖励的一次性物品，用一点少一点。
而且这东西来源根本没法解释。
更重要的是，跟这种商业巨鳄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一个不慎，自己这点秘密全得被榨干！
就在李凡犹豫着如何婉拒，既不驳对方面子，又能保住自己底牌时，一个阴阳怪气、带着浓浓嘲讽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哟！我当是谁在这废品堆里寻宝呢？原来是宋家妹子！怎么？万宝楼在中墟洲混不下去了，跑到东域这穷乡僻壤来捡破烂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只见一个穿着华贵锦袍、腰间挂着个金灿灿蟾蜍玉佩、油头粉面的年轻公子哥，在一群气息彪悍的随从簇拥下，摇着一把描金折扇，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弄，目光扫过宋念，又落在李凡和铁牛身上，尤其是在铁牛扛着的破铁门上停留片刻，嗤笑出声：
“啧啧啧，宋家妹子这口味是越来越独特了。跟这种扛着破门板的穷酸外门弟子混在一起，还谈什么合作？真是丢尽了你们万宝楼的脸面！你爹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要气得吐血三升？”
他身后那群随从立刻配合地发出一阵哄笑声。
宋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沈千铢？你这只癞蛤蟆不在你的赌坊里吸人骨髓，跑来这里污染空气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