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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神秘人留下的那句“牌在灶膛灰下。明早开市,永泰当铺。过时不候!”像一道催命符,彻底击碎了苏荔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犹豫。

走!必须立刻走!瑞锦祥已经暴露,追兵随时会到!永泰当铺是唯一的生路!

巨大的恐惧和紧迫感让她浑身颤抖,但求生的本能却强迫她迅速冷静下来。她不能再依赖任何人,丁掌柜的沉默、阿福的暗示、乃至那个神秘人的指引,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她必须靠自己!

她悄悄推开房门,确认后院寂静无人,然后像幽灵般溜到厨房。灶膛早已冷却,积着一层薄灰。她伸手进去摸索,指尖很快触到一个硬物——一块温润的、刻着“瑞”字的和田玉牌!

玉牌不大,但雕工精细,触手生温,显然不是凡品。这“瑞”字,是指瑞锦祥?还是另有含义?

她来不及细想,将玉牌紧紧攥在手心,藏入怀中。回到房间,她开始做最后的准备。将仅有的几件换洗衣物和所剩无几的银钱打包成一个小包袱,那把救命的小刀依旧绑在小腿上。她环顾这间住了不久的陋室,心中竟生出一丝奇异的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逃离牢笼的决绝。

这一夜,她睁着眼睛直到天亮,耳朵捕捉着院外的每一点声响,生怕下一刻就有官兵破门而入。

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前堂传来店铺开门的声音。苏荔知道,时机到了。她深吸一口气,背上包袱,推开房门。后院空无一人,伙计们大概都在前堂忙碌。

她低着头,快步穿过院子,走向通往后巷的小门。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到门闩时,身后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要走了?”

苏荔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冰凉。她缓缓转过身,只见丁掌柜不知何时站在廊下,双手拢在袖中,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脸上看不出喜怒。

“掌……掌柜的……”苏荔声音干涩,心脏狂跳。他知道了?他要阻拦?

丁掌柜没有动,也没有喊人,只是淡淡地说:“一路保重。”说完,竟转身回了前堂,仿佛只是随口问候了一句不相干的人。

苏荔愣在原地,心中涌起巨大的困惑。丁掌柜这是什么意思?默许她离开?还是……不屑于亲自阻拦,外面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但此刻已无暇细想。她咬牙拉开后门,闪身而出,融入了清晨尚显冷清的街巷。

永泰当铺在常州城西,是家老字号。苏荔一路低头疾行,不敢东张西望,心中充满了对跟踪的恐惧。幸运的是,清晨的街道行人稀疏,她并未发现异常。

当铺刚刚开门,伙计正在擦拭柜台。苏荔压住狂跳的心,走到高高的柜台前,将那块“瑞”字玉牌递了上去,低声道:“掌柜的,取甲字柒号柜的物件。”

柜台后的老掌柜接过玉牌,仔细端详了片刻,又抬眼打量了一下苏荔,眼神锐利。苏荔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对方看出破绽。

老掌柜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内室。片刻后,他拿着一个用普通蓝布包裹的、书本大小的扁平包裹走了出来,放在柜台上,推给苏荔:“验看一下,银货两讫。”

苏荔连忙接过包裹,入手微沉。她不敢当场打开,只是捏了捏,感觉里面像是一本书册和几个硬物。她点点头:“没错,多谢掌柜。”说完,不敢久留,转身快步离开了当铺。

直到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苏荔才敢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她成功了!拿到了东西!但这里面是什么?是新的指令?是钱财?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蓝布包裹。里面果然是一本薄薄的、封面无字的线装册子,以及……一块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触手冰凉、刻着复杂云纹的玄铁令牌!令牌背面,刻着一个苍劲的“影”字!

册子!令牌!

苏荔的心脏猛地一缩!她颤抖着手翻开那本册子。里面不是文字,而是一页页精细绘制的地图、人物画像和简短的代号注释!

第一页,地图标注的是从常州经运河至无锡、苏州的详细路线,并标明了几个安全的落脚点和联络方式,代号分别为“米铺”、“茶庄”、“客栈”。

第二页,是几个人物的画像,虽然笔法简练,但特征鲜明。苏荔惊恐地发现,其中一幅,赫然就是四爷府的李侧福晋!旁边注释代号“青鸾”!另一幅,竟是那个在瓜洲想要杀她的船夫!代号“水鬼”!

后面几页,还有几个陌生男女的画像和代号,以及一些看似无关的商铺、码头标记。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册子!这是一本机密的情报名册!记录了敌对势力的重要人物和联络点!

而那块玄铁令牌,“影”字令!这分明是那个神秘组织“影”的信物!影七!原来他属于一个叫“影”的组织!

苏荔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终于明白,自己卷入的旋涡有多大!这早已超出了四爷府的后宅之争,而是涉及到了一个庞大、隐秘、与朝廷势力对抗的地下组织!那个神秘人一次次救她,根本不是为了她这个人,而是为了她可能携带的秘密,以及……将她作为一枚棋子,送入这个名为“影”的棋局!

这包裹不是生路,而是将她更深地拖入深渊的枷锁!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利用、无力反抗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她该怎么办?扔掉这烫手的山芋?可没有这令牌和名册,她如何按照指示去下一个落脚点?如何生存?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站住!那边那个!干什么的?”

苏荔魂飞魄散!是官差!她慌忙将册子和令牌塞回包裹,紧紧抱在怀里,转身就想往巷子深处跑!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脚步声迅速逼近!苏荔拼命奔跑,但小巷曲折,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跑得过训练有素的官差?眼看就要被追上!

千钧一发之际,旁边一扇不起眼的木门突然打开,一只强有力的手伸出来,猛地将她拽了进去!门随即关上,插上门栓!

苏荔惊魂未定,瘫坐在地,眼前一片漆黑。耳边传来官差跑过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远去。

黑暗中,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姑娘,没事吧?”

苏荔适应了黑暗,才看清拉她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粗布短打、面容朴实的中年汉子,像是个工匠。他警惕地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

“多……多谢壮士相救!”苏荔喘息着道谢。

汉子转过身,看着她,目光平静:“举手之劳。姑娘是惹了麻烦?”

苏荔不敢说实话,支吾道:“没……没有,可能是官爷认错人了。”

汉子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道:“外面不太平,姑娘歇会儿再走吧。”他指了指屋里一张简陋的木凳。

苏荔这才打量起这间屋子,像是个木匠作坊,堆满了木材和工具,空气中弥漫着刨花的香味。她心中惊疑不定,这汉子的出现太过巧合,是敌是友?

她不敢久留,勉强站起身:“不打扰了,多谢壮士,我这就走。”

汉子也没挽留,只是淡淡道:“从后门走吧,安全些。”

他引着苏荔穿过作坊,打开一扇后门,外面是另一条更僻静的小巷。“保重。”汉子说完,便关上了门。

苏荔站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抱着那个沉重的包裹,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和更深的恐惧。刚才那一幕是巧合?还是……又是“影”组织的安排?那个木匠,也是他们的人?

她不敢再想,必须立刻离开常州城!

按照名册上的指示,她需要前往无锡。她不敢走运河大道,只能沿着名册上标注的一条偏僻的乡间小路徒步前行。一路上,她心惊胆战,看到任何官兵模样的人都远远避开。

饥饿、疲惫和恐惧不断折磨着她。直到傍晚,她才终于抵达名册上标注的第一个落脚点——位于常州与无锡交界处的一个小村庄外的“沈记米铺”。

米铺很小,看起来就是普通的乡村小店。苏荔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柜台后是个打着算盘的老账房。

苏荔拿出那块“影”字令,低声道:“老伯,买米。”

老账房看到令牌,昏花的老眼骤然闪过一丝精光,他不动声色地接过令牌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苏荔,点点头:“姑娘要多少?”

“十斤。”苏荔按照名册上的暗号回答。

“十斤没有,有五斤的陈米,要不要?”老账房对上了暗号。

“要。”苏荔松了口气。

老账房收起令牌,低声道:“姑娘稍等。”他转身进了内室,片刻后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和一张纸条,“这是干粮和换洗衣物,还有去下一站的路线。后院有间空房,姑娘今晚可在此歇脚,明早有人送你去渡口。”

“多谢老伯!”苏荔感激涕零。这组织果然严密,安排周到。

她在米铺后院简陋的客房住下,吃了点干粮,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她拿出那张纸条,上面详细写着明天如何前往渡口,搭乘指定的渔船过太湖,抵达无锡后的联络方式。

看来,“影”组织确实在按照计划转移她。只是,目的地是哪里?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抚摸着那本名册和冰凉的令牌,心中充满了未知的迷茫。

第二天一早,一个沉默的渔夫来到米铺,接上苏荔,划着小船载她驶入烟波浩渺的太湖。湖光山色,美不胜收,但苏荔却无心欣赏,只觉得前路如同这茫茫湖水,深不可测。

船至无锡码头,渔夫指给她一个方向,便划船离去。苏荔按照指示,找到了一家名为“清源”的茶庄。同样对过暗号后,茶庄掌柜安排她住下,并告诉她,需要在此等待几日,等候下一步指令。

无锡比常州更为繁华,茶庄位于闹市,人来人往。苏荔被安置在茶庄后院一间僻静的厢房,每日有伙计送饭,但不允许随意出门。她像一只被暂时圈养的鸟儿,等待着主人的下一次放飞。

这种等待让她焦灼不安。她不知道“影”组织到底想让她做什么,也不知道四爷府的追兵是否已经嗅着气味追到了江南。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她正准备歇下,窗外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她警惕地走到窗边,只见窗缝下塞进了一张纸条。

她心中一惊,捡起纸条,就着月光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

“明日申时,惠山脚下‘听松亭’,见机行事。”

惠山?听松亭?见机行事?这又是什么指令?如此模糊!

苏荔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这次的任务,似乎与之前单纯的转移不同,“见机行事”四个字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危险。

第二天申时(下午三点),苏荔借口散步,忐忑不安地来到惠山脚下的听松亭。亭子建在半山腰,颇为幽静,此时并无游人。

她在亭中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不见任何人来。正当她疑惑之际,山道上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锦袍、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朝亭子走来。

苏荔心中一动,按照纸条指示“见机行事”,她决定主动试探。她站起身,装作欣赏风景,口中似无意地吟道:“惠山泉水清如许……”

这是名册上一处不起眼的联络诗句的下半句,上半句是“太湖烟波浩渺处”。她不确定对方是否是自己人。

那商人模样的男子闻言,脚步微顿,目光锐利地扫过苏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并未接话,而是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在亭子的另一侧坐下,与随从低声交谈起来,似乎只是在歇脚。

苏荔心中失望,看来不是接头人。她正准备离开,忽然,那商人的一名随从起身,走到苏荔身边,假装掉落一块手帕,低声道:“姑娘,我家老爷请借一步说话。”

苏荔心中一惊,跟着那随从走到亭外一棵大树后。那商人模样的男子也跟了过来,屏退随从,目光深沉地看着苏荔:“姑娘方才所吟诗句,从何而来?”

苏荔谨慎回答:“偶然听得,觉得应景,随口而吟。”

男子盯着她,半晌,忽然从袖中取出一物,在苏荔眼前一晃——那是一块和她怀中一模一样的玄铁“影”字令!

“是自己人。”男子低声道,“长话短说,此次任务有变。原定接应点暴露,你即刻随我前往苏州。路上若遇盘查,便说是我侄女,姓沈,前往苏州探亲。明白吗?”

苏荔心中巨震!任务?什么任务?她完全不知情!但此刻由不得她细问,只能点头:“明白。”

“好,走吧。”男子不容置疑,转身便走。他的随从牵来两匹马。

苏荔不会骑马,男子便让她与自己同乘一骑。一行人迅速下山,朝着苏州方向疾驰而去。

马背上,苏荔紧紧抓着鞍环,心中充满了惊涛骇浪。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完全被动地卷入了一个未知的“任务”中。这个沈姓男子是谁?任务内容是什么?为何突然变更?

她感觉自己不再是一颗被转移的棋子,而是一枚被投入棋局、即将发挥作用的活子!而这一步棋,是吉是凶?

马蹄声声,敲打着通往苏州的官道,也敲打着苏荔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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