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修踹门的动静不小,可屋内的道童仍酣睡不醒,这情形实在蹊跷。
这明显是被下了药了!
于是今日齐元修刚碰到的那小道童扑了上去,死命地摇晃起了床上那位呼呼大睡的:“清风师兄!清风师兄!你快醒醒啊!”
在他这么一通没命的摇晃下,床上的清风终于睁开了朦胧的睡眼,迷茫道:“清河……?怎么了?”
又抬眼看到清河身后站着的齐元修,很快便认了出来:“诶?这位公子可是来看望清云的?”
于是他这才扭过头朝另一张床喊道:“清云……嗯?清云呢?已经起了吗?”
清河急得跺脚:“我今早第一个起的,根本没见清云师弟!”
清风顿时惊醒。
齐元修见状,如何不知道二狗这孩子是偷偷跑了?
他心中又是自责又是懊恼,他实在没想到二狗会因着那个小香球蒙此一难。
而这边动静不小,很快便惊动了这出云观里所有的道士。
那老道是最后一个来的,他出来的时候,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还挂着眼屎,瞧起来便不甚清醒。
他迷迷糊糊地望着这群慌乱不知所措的师弟与徒弟们,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慢了半晌才道:“哦……是清云不见了啊。”
众人忙着寻人无人理他,唯独齐元修察觉异样,狐疑地看向老道。却见老道咂咂嘴,竟瘫回椅中打个哈欠:“好了,别找了。”
心焦的众道士没有听见,倒是那名为清风的小道童听见了,急得埋怨自己师父:“清云都不见了,师父你缘何还如此悠闲,这山这么大,清云他才那么小一点儿,若是在山里迷了路可怎么办……”
老道不以为意地抬手给了清风一个爆栗:“没大没小!身为徒弟,你就是这么与师父我说话的?”
接着老道又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地提气喊道:“都聋了?我说不要找了!”
观里终于安静下来了。
齐元修上前一抱拳道:“道长可是知道清云他的下落?”
老道眼皮微抬,慢悠悠地打量了齐元修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果真是个明白人。”
说完这句话,他却收回了目光,再不看齐元修,将下巴往桌上的方向一点,示意身边的清河:“还愣着干嘛?师父我起来还没喝水呢。”
清河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将茶壶拎来,给老道斟了一杯茶。
老道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这才又看向齐元修:“我早料到他迟早要跑这一回。”
在场众人听见这话,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着急了起来。
小道童清河是个脾气急的,索性直接问道:“那师父你怎么不提前拦着?他才来几日,这人生地不熟的……”
老道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清河一眼:“怎地如此沉不住气?”
说着他又看向了齐元修,笑道:“你还是该跟这位公子多学一学,你瞧,他多沉得住气。”
齐元修见老道将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于是上前两步,一拱手道:“还望道长指点迷津,清云他究竟去了何处?”
上次来出云观抽签的时候他便看出了,这老道似乎还真是有那么两分本领的,因此,二狗的下落他定然知晓。
老道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终于正经了起来:“我知你担忧他,但他自有自己的缘分和造化,你又何必前去搅扰?”
齐元修一怔,见老道这游刃有余的模样,知晓二狗该是没有大碍。
但他心中到底放不下,于是又道:“此事说到底是我思虑不周,由我而起,还望道长给我指条明路。”
这老道见齐元修坚持,不赞同的皱了下眉,却又很快将眉头松开:“既如此……告诉你却也没什么不可……”
“你过几日便去他那第一位恩人处找,也许便能寻到他。”
第一位恩人?
是了,二狗曾提过,在他之前,曾还有一个恩人帮助过二狗。
但这第一个恩人又是谁呢?
齐元修抬头,还要再问,老道却似乎已经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给他:“时候到了,你自然便明白了。”
接着只见老道在手上掐算了两下,接着咧开嘴笑了,嘴里喃喃道:“这小子,倒是真有几分胆气……”
他又深深地看了齐元修一眼,感叹道:“这小子你没白救。”
齐元修满头雾水,但老道却不肯再多说什么了,只从那椅子上站了起来,摇头晃脑地离去了。
只留下一地面面相觑的徒弟。
齐元修:……
徒弟们:……
齐元修险些被气笑了——这老道说话还是这么故弄玄虚、藏头露尾。
真真是叫人着恼!
倒是那清风率先回过神来,劝慰齐元修道:“师父他为人虽……随性了些,但他老人家从不说谎,清云师弟想来该是无碍的。”
齐元修如何不知晓?只是这老道说话的态度着实让他牙根痒痒。
但他也没有放弃,于是谢过了一众道士后,又往道观里捐了些银钱,这便匆匆忧心忡忡地往山下走。
二狗那孩子脾气倔强,被那潘月泠抢了香球之后必不会善罢甘休。
他只希望那孩子能更谨慎点,不要因着一时激愤,便往那潘月泠手里撞。
齐元修叹了口气——不过一个香球罢了,谁知那孩子怎么那么实心眼儿?
只希望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儿才好。
……
与此同时,二狗却早已连夜下了山,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潘府里头。
他昨晚睡前怀着满腔愧意给对他很好的师兄清风下了药——在外摸爬滚打这许多年,他自然也有些保命的东西。
待清风睡熟后,他歉疚地冲清风鞠了一躬,接着便悄悄将门打开,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他不是个心胸大度的人,前几日故意被那官家小姐为难,那小姐一巴掌扇到了他的面上之后犹觉不足,又示意身后的丫鬟将他推倒了。
这一推可不得了,从二狗的怀里竟掉出了那日公子赠他的小香球。
其实二狗在那位小姐面前驻足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看到了那位小姐腰间挂着的那枚小香球。
但他没想到,只是因为他这一驻足,便引来这一祸事。
那为小姐见到那掉在地上的香球一怔,接着便喜不自胜地捡了起来,美滋滋道:“齐公子他果然还是念着我的。”
说着她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二狗,用施舍一般的语气对二狗道:“说吧,他还叫你带了什么话来?”
才不是!二狗愤恨地想,公子心仪的分明是阿琦姑娘!
他见惯了这样的贵人,他知道他这时候该卑躬屈膝地恭维几句,好叫这小姐满意才是。
可他张口却哽住了:“这、这是……”
这是我的!
但这话却没能顺利地说出口。
老道赶到了,看似柔和实则强硬地将他拉走了,并代替他向那讨厌的女子道了歉。
但……那是公子给他的香球!
因此,二狗的脚有所好转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下山,好将自己的香球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