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的流水声渐渐被身后的厮杀声淹没。
李子三人踩着星辉凝成的光桥,在密林上空快速穿行。本源珠的金绿光晕裹着他们,将迎面而来的枝桠尽数弹开,连空气都变得温顺起来。
“这珠子连开路都省了。” 张松低头看着脚下飞速倒退的树冠,玄铁斧的蓝光时不时扫过两侧,将暗藏的毒刺藤蔓劈成两段,“比杂院那辆老推车还好用,上次我推灵米下山,颠得骨头都快散了。”
李月的火纹鞭缠在手腕上,鞭梢偶尔抬起,指向某个方向。那里总会突然飞出受惊的飞鸟,或是窜出几只被星辉惊扰的小兽,“焰儿说前面有咱们宗门的弟子,气息乱得很,像是在吵架。”
“吵架?” 李子指尖的星辉突然凝了凝,本源珠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秘境开启时各峰弟子就不对付,上次内门弟子抢外门的灵草,差点打起来。”
“还是橙老拎着药杵去劝的架,红老说他当时把药杵都抡圆了,吓得两边没人敢动。”
穿过最后一片云层,前方突然出现成片的剑光。数十道各色灵光在半空交错,显然是宗门弟子正在赶路。可他们的阵型散乱,时不时有灵力碰撞的爆鸣声传来,夹杂着争吵的怒喝。
“果然在闹别扭。” 张松咂咂嘴,玄铁斧往身前一横,“我爷爷说过,见了吵架的就绕道走,免得溅一身血。”
可他们刚想转向,下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快看!是李子他们!”
循声望去,只见一群外门弟子正围着个穿灰衣的少年推搡。那少年怀里抱着个破损的丹炉,炉口还冒着黑烟,显然是刚经历过打斗。而喊出声的,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弟子,她指着半空中的星辉光晕,眼睛瞪得溜圆。
瞬间,所有剑光都停了下来。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射过来,有惊讶,有疑惑,更多的却是贪婪 —— 那些目光落在本源珠的光晕上,像是饿狼见了肉,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那是什么宝贝?”
“金绿光芒…… 难道是传说中的本源珠?”
“他们三个怎么会有这等神物?肯定是偷的!”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原本争吵的两拨人竟默契地停了手,纷纷御剑围拢过来,形成个半圈,将三人的去路堵在中央。
李子眉头微皱,本源珠的光晕突然收紧,显然是感受到了周围不怀好意的灵力波动,“都是同门,没必要这样。”
“同门?” 人群里突然挤出个高瘦的青年,他穿着内门弟子的靛青法袍,袖口绣着三道银纹,显然是个小队长。此人颧骨高耸,眼神像淬了冰,死死盯着李子掌心的本源珠,“外门弟子闯秘境核心,本就违了规矩。”
“现在还拿着不明不白的宝贝,我看是勾结了魔道,偷了宗门的机缘!”
“王师兄说得对!”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是个圆脸的内门弟子,手里还攥着半块断裂的阵盘,“上次我在界壁灵泉旁见他们,就觉得不对劲。那姓李的小子明明是阵修,却能放出星辉,定是得了魔功!”
张松的火气瞬间上来了,玄铁斧 “嗡” 地一声涨大寸许,蓝光几乎要将周围的云层染蓝,“放你娘的屁!我兄弟的星辉比你们的灵光干净百倍!”
“上次你们内门弟子抢药田的灵草,被绿老追得跟狗似的,怎么不说自己勾结魔道?”
圆脸弟子被怼得脸涨通红,攥着阵盘的手都在发抖,“你…… 你血口喷人!我们那是…… 那是帮绿老照看灵草!”
“照看?” 李月突然冷笑,火纹鞭在手腕上转了个圈,鞭梢的火苗舔了舔空气,“我亲眼看见你把三株‘凝露草’塞怀里,还想用阵盘掩盖气息。”
“要不是焰儿提醒,绿老的宝贝怕是要被你偷光了 —— 红老说过,偷东西的狗最会给自己找借口。”
高瘦青年突然往前一步,靛青法袍无风自动,周身灵力翻涌,显然是想动手,“口舌之争没意思。按宗门规矩,秘境所得需上交查验,你们三个外门弟子,没资格持有这等重宝。”
“识相的就把珠子交出来,我还能在执法堂替你们美言几句,不然……”
“不然怎样?” 李子突然抬眼,本源珠的金绿光晕猛地向外一扩,将高瘦青年的灵力震得溃散。他指尖的星辉凝成道细针,看似微弱,却让周围的空气都泛起涟漪,“规矩里说,秘境所得归发现者所有,除非是宗门明令禁止的禁物。”
“你说本源珠是禁物?那要不要现在去问掌门师兄,看看他认不认这个理?”
高瘦青年被星辉针逼得后退半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换上凶狠的表情,“强词夺理!等回宗见了执法长老,我看你还怎么嘴硬!”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衫弟子分开众人挤进来,他肩宽背厚,手里拎着柄重剑,剑身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此人正是外门弟子里的刺头,赵奎。
“吵什么吵?” 赵奎的声音像破锣,他先是扫了眼高瘦青年,嘴角撇了撇,随即目光落在李子三人身上,当看到本源珠的光晕时,眼睛瞬间亮了,“哟,这不是李师弟吗?”
“听说你们在秘境里得了好东西,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 就是不知道,这宝贝你们能不能护住。”
张松立刻将李子护在身后,玄铁斧的蓝光与赵奎的重剑遥遥相对,“赵奎你少阴阳怪气!上次你抢张小三的‘聚气符’,被执法长老罚去劈柴,忘了?”
“劈柴怎么了?” 赵奎把重剑往肩上一扛,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总比某些人走了狗屎运,得了不该得的宝贝强。”
“你知道这珠子是什么吗?本源珠!那是能让长老都突破境界的神物!”
“就凭你们三个外门的废物,拿着也是浪费,说不定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 上次黑风寨的二当家,不就是因为揣了块像样的玉佩,被人卸了胳膊吗?”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原本只是嫉妒的弟子们,眼神里多了几分算计。是啊,这么贵重的宝贝,凭什么让三个外门弟子拿着?
“赵师兄说得对,他们根本护不住!”
“不如交给内门的师兄们保管,回宗后再由掌门定夺!”
“我看就是他们偷的!不然凭他们的修为,怎么可能走到秘境核心?”
污言秽语像冰雹似的砸过来,连之前被围攻的灰衣少年都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李子掌心的本源珠,显然也动了心思。
李月的火纹鞭突然绷直,鞭身的火焰符文亮得刺眼,“赵奎你安的什么心?上次秘境你抢了个受伤的同门,把他的储物袋都翻遍了,现在还有脸说这话?”
“红老当时就在旁边看着,要不是他拦着,焰儿早把你烧成烤猪了!”
“烧我?” 赵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重剑往地上一顿(虽然是在半空,却硬生生逼出片灵力涟漪),“就凭你这破鞭子?上次外门大比,你连前十都没进,现在得了个破鞭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我告诉你,这本源珠要是在我手里,不出三个月,我就能晋入内门!”
“哪像你们,拿着金饭碗要饭,纯属浪费!”
高瘦青年见状,立刻附和道:“赵师弟说得极是。按修为论,这珠子也该由内门弟子保管。你们三个……”
“闭嘴!” 李子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星辉的穿透力,瞬间压过所有议论。本源珠的金绿光晕突然暴涨,将周围的弟子逼退十丈,“修为高就该抢别人的东西?那掌门师兄的修为最高,岂不是要把你们的东西全收走?”
“上次青老的冰库里冻着块千年玄冰,比本源珠稀罕百倍,也没见哪个内门弟子敢去抢。”
“怎么?青老你们惹不起,就来欺负我们外门弟子?”
这话像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所有叫嚣的弟子脸上。高瘦青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攥着拳头却说不出话 —— 青老的脾气有多爆,宗门上下谁不知道?上次有个内门弟子想借玄冰炼剑,被青老冻在冰库里三天三夜,差点没缓过来。
赵奎却毫不在意,反而往前凑了凑,重剑上的血迹在阳光下泛着红光,“别拿长老压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珠子你们带不走。”
“前面就是‘断云崖’,那地方的界壁不稳,经常有空间裂缝。”
“要是不小心……” 他故意顿了顿,眼神阴狠,“把珠子掉进裂缝里,谁也说不出什么,对吧?”
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周围的弟子们纷纷后退,显然是不想掺和进来,但没人离开,都等着看一场好戏。
张松突然笑了,玄铁斧的蓝光与他手背的器纹同时亮起,“断云崖?我爷爷当年在那劈过妖兽,说那地方的裂缝连玄铁都能绞碎。”
“不过他也说过,最危险的不是裂缝,是人心 —— 赵奎,你想试试我这斧子的锋利吗?”
他话音刚落,玄铁斧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斧身上浮现出淡淡的虚影,正是那个握着巨斧的壮汉。虚影的眼神与张松如出一辙,充满了不屑与战意。
赵奎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能感觉到那虚影上传来的压迫感,比上次执法长老的威压还让人心悸,“你…… 你的斧子怎么回事?”
“你管不着!” 张松抡起斧子,作势要劈,“想抢宝贝就来试试,看看是你的重剑硬,还是我爷爷的战魂硬!”
眼看就要打起来,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喝:“都围在这干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个穿着紫袍的中年修士正御剑赶来,袍角绣着执法堂的标志。他身后跟着两个弟子,手里都拎着锁链,显然是执法堂的人。
“是周执事!” 有人低呼一声,急忙收起灵力,规规矩矩地站好。
周执事落在众人中间,目光扫过对峙的双方,最后停在本源珠的光晕上,眉头皱了皱,“秘境尚未关闭,你们不在里面寻宝,堵在这像什么样子?”
高瘦青年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周执事,您来得正好!这三个外门弟子在秘境核心得了本源珠,却拒不上交查验,还说……”
“还说什么?” 周执事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说你们想抢?”
高瘦青年的脸瞬间白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赵奎却梗着脖子道:“周执事,不是抢!是他们修为太低,不配持有这等重宝,我们是想……”
“不配?” 周执事突然冷笑,目光落在赵奎身上,“那你说说,什么样的人才配?是抢同门储物袋的,还是背后偷袭的?”
“上次你在黑风寨边缘,把个受伤的外门弟子打成重伤,抢走他的‘回春丹’,这事忘了?”
赵奎的脸 “唰” 地一下变得惨白,握着重剑的手都在发抖,“我…… 我没有……”
“没有?” 周执事从怀里掏出块水镜,灵力注入的瞬间,镜面上浮现出清晰的画面 —— 正是赵奎殴打同门的场景,连他抢药瓶的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执法堂早就盯上你了,若不是秘境开启,你现在已经在禁闭室里待着了。”
周围的弟子们一片哗然,看向赵奎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原来这小子不仅想抢宝贝,还是个背后下黑手的货色。
周执事收起水镜,目光转向李子三人,当看到本源珠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本源珠是你们发现的?”
李子点头:“是,在秘境核心的能量漩涡里。”
“可有凭证?”
“七老的神识可以作证,他们还帮我们挡过血煞教的攻击。” 李月补充道,手腕上的火纹鞭轻轻晃动,红老的神识在鞭梢凝成个小火苗,证明所言非虚。
周执事见状,点了点头,“七老的神识不会作假。按规矩,这珠子归你们所有,但需在回宗后登记入库,由掌门师兄亲自查验。”
“现在,所有人随我回宗,不得再在此逗留,更不许私斗,违者按门规处置!”
高瘦青年还想说什么,被周执事一眼瞪了回去,只能悻悻地退到一边。赵奎更是低着头,连重剑都不敢再扛在肩上,显然是怕了。
原本围拢的弟子们纷纷散开,重新结成队伍,只是看向李子三人的眼神依旧复杂,有羡慕,有嫉妒,却没人再敢说什么 —— 执法堂的人在场,谁也不想撞枪口。
三人跟着周执事的队伍往前飞,本源珠的光晕收敛了些,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金绿光。张松时不时回头瞪一眼赵奎,后者缩着脖子,躲在人群后面不敢露头。
“总算清静了。” 李月松了口气,火纹鞭在手腕上打了个结,“刚才那些人的眼神,比血煞教的煞气还让人不舒服。”
“红老说过,人心比魔气更难防,上次有个内门弟子为了抢丹方,把自己的师弟推下山崖。”
“最后被橙老用毒草熏得疯疯癫癫,现在还在杂院扫地呢。”
李子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宗门轮廓,本源珠突然轻轻震颤,像是在提醒什么。他低头看向掌心的珠子,只见表面的星辉纹路正在快速闪烁,指向宗门西侧的方向 —— 那里是外门弟子的住处。
“好像有人在西边等着咱们。” 李子若有所思,“不是赵奎他们,气息更杂,像是…… 很多外门弟子聚在一起。”
张松的玄铁斧也轻轻颤动,斧身的蓝光指向同一个方向,“斧子说那里有铁器碰撞的声音,像是在磨刀。”
“怕不是又有人想找事。” 李月的火纹鞭绷了绷,“焰儿说赵奎刚才偷偷传了个消息出去,方向就是西边。”
周执事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皱,“你们跟紧我,别掉队。”
越是靠近宗门,周围的空气就越凝重。西侧的山峰上,隐约能看到成片的人影,显然是聚集了不少外门弟子。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虽然没有灵力波动,却透着股不怀好意的气息。
“是赵奎的人!” 张松一眼就认出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都是平时跟赵奎混在一起的刺头,“他们想在回宗前动手!”
周执事脸色一沉,刚想下令,那些外门弟子突然骚动起来,像是被什么惊到了。只见个穿着灰布麻衣的老者拄着拐杖,慢悠悠地从人群里走出来,正是负责外门杂院的张婆婆。
“都聚在这干啥?不用干活了?” 张婆婆的拐杖往地上一顿,“赵奎那小子刚才偷偷摸摸跑回来,说要找人抢李小子的宝贝,是不是你们?”
没人敢说话,那些拿着兵器的弟子纷纷低下头,显然是怕了这位看似普通的老婆婆。
张婆婆扫了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远处飞来的队伍上,当看到李子三人时,眼睛一亮,随即又板起脸,“还不快滚回去干活?杂院的柴还没劈完,灵米还没晒,等着我老婆子动手吗?”
外门弟子们如蒙大赦,纷纷扔下兵器,作鸟兽散。刚才还杀气腾腾的西侧山峰,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张婆婆和几个杂院的老仆。
周执事见状,松了口气,“张婆婆,多谢了。”
张婆婆摆摆手,拐杖又往地上一顿,“谢啥?都是宗门的娃,闹别扭可以,抢东西就不对了。”
“上次赵奎抢张小三的符,我就用拐杖敲过他的脑袋,看来是没长记性。”
她看向李子三人,眼神柔和了些,“你们三个,回宗后先去杂院一趟,我给你们留了些灵米,补补身子。”
“别理那些闲言碎语,有本事的人,拿什么都该,没本事的,眼红也没用。”
李子三人谢过张婆婆,待她身影消失在山道拐角,才抱着木匣往宗门方向走去。
山风卷起少年们粗布衣角,匣中灵药与灵米碰撞出细碎声响,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
青石板路上的脚印渐渐被晨露冲淡,唯有张婆婆那句带着烟火气的劝慰,在他们心中扎下了根,比任何高深的宗门训诫都更滚烫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