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中心内的气氛刚刚因为系统控制权的夺回而稍有缓和，秦浩那句“不是顾延之”如同又一盆冰水，将所有人从头浇到脚。
不是顾延之？只是一个随从？
那刚才和她进行那场激烈数字对抗的人是谁？那个风格，那种手法，分明就是“夜枭”无疑！除非……除非顾延之在远程指挥，而这个随从只是负责物理接入和执行命令？
黎烬的心沉了下去。一种被戏耍的屈辱感和冰冷的愤怒涌上心头。她竟然被一个替身拖住了脚步，而真正的目标，恐怕早已趁着这场精心策划的混乱，达到了某种目的，然后金蝉脱壳！
两名保镖押着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穿着灰色工装服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相貌普通，扔进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此刻却眼神凶狠，带着一种亡命之徒的戾气，即使被死死押着，依旧挣扎不休。
厉战野大步从门外走进来，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瞬间钉在那个男人身上。他一步步走到对方面前，几乎没有任何预兆，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对方的腹部！
“呃啊！”男人痛苦地蜷缩起来，干呕不止。
“顾延之在哪？”厉战野的声音低沉冰冷，没有任何情绪，却比咆哮更令人恐惧。
男人喘着粗气，抬起头，咧开一个带着血丝的、充满恶意的笑容：“呵……厉总……你……你永远也找不到他……他早就……走了……”
“走了？去哪了？”厉战野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对上自己冰冷的视线，“说！”
“不知道……”男人啐出一口血沫，“我们的任务……就是留下来……给你们送份‘大礼’……”
“礼物？”厉战野眼神一厉。
就在这时，一个技术人员突然惊恐地叫了起来：“厉总！不好了！刚才……刚才系统恢复的时候，我们检测到一个隐藏极深的定时程序被启动了！它……它绕过了所有安全协议，正在向一个未知的外部服务器发送加密数据包！我们无法拦截！”
“发送的是什么数据？！”厉战野猛地转头吼道。
“是……是……”技术人员脸色惨白，手指颤抖地指着屏幕，“是港口最新的布防图！安保人员轮值表！还有……还有您书房加密档案库里，关于斯莱德家族调查的所有原始数据和分析报告！”
轰——！
这个消息，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重重敲在每个人心头！
顾延之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带走黎烬，或者毁灭数据！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窃取厉家最新的布防情报和厉战野调查斯莱德的所有核心成果！
他利用了这次袭击制造的混乱，利用了黎烬被发现的“冥王”身份吸引注意力，甚至利用了自己手下作为弃子吸引火力，而他自己，或者他的另一个团队，则在暗处悄无声息地完成了最关键的数据窃取！
那份“大礼”，就是厉家所有的防御秘密和调查底牌，被完整地打包送给了斯莱德！
厉战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角青筋暴起，攥紧的拳头因为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他所有的布置，所有的努力，在对方眼里，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被押着的男人看到厉战野的表情，得意地笑了起来，尽管笑起来扯动了伤口，让他疼得龇牙咧嘴，“厉总……这份礼物……还喜欢吗？老板说……谢谢你的……辛勤工作……省了他……不少事……”
“闭嘴！”秦浩怒喝一声，用枪托狠狠砸在男人的后颈，让他暂时昏死过去。
技术中心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人们粗重的呼吸声。失败和屈辱的感觉，如同浓雾般笼罩了每一个人。
厉战野站在原地，背影僵硬，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许久，他才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技术中心，最后，落在了黎烬身上。
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愤怒，有挫败，有审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刚才若不是她，恐怕连核心数据库都保不住。
“你早就猜到会这样？”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黎烬摇了摇头，脸色同样不好看：“我猜到他会有后手，但没想到他的目标如此明确，而且……时机抓得这么准。”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凝重，“他对我出现后厉家加强的布防了如指掌，对技术中心的防御弱点了如指掌，甚至能精准地知道你将调查数据存放在哪里……厉战野，你在厉家内部，恐怕不止他一个钉子。”
这句话，无疑是在厉战野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内部清洗尚未完成，外部强敌已获知悉一切。厉家此刻，仿佛一个被剥光了所有盔甲、赤裸裸地暴露在敌人刀锋下的巨人。
厉战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和决绝。
“清理所有数据痕迹，启动最高级别的应急预案。服务器物理断网，启用备用独立系统。”他对着技术主管下令，声音恢复了冷厉，“秦浩，把他带下去，用一切办法，撬开他的嘴！我要知道顾延之可能的所有落脚点和撤离路线！”
“是！”两人立刻领命行动。
厉战野走到黎烬面前，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你还能战吗？”
黎烬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随时可以。”
“好。”厉战野点头，“斯莱德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下一步，要么是彻底毁掉厉家永绝后患，要么就是利用那批货和情报，执行他们最终的计划。我们时间不多了。”
他伸出手，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旁边的保镖：“把她的东西还给她。”
保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将之前从黎烬身上搜走的战术笔和那柄逆十字匕首递了过来。
厉战野接过，看了一眼那柄造型奇特的匕首，目光在那逆十字纹路上停留了一瞬，然后递还给黎烬。
“从现在起，我们是盟友。”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郑重，“目标一致：粉碎斯莱德，活下去。”
黎烬接过自己的武器，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仿佛与她血脉相连。她握紧匕首，抬起眼，眼神锐利而坚定。
“正合我意。”
短暂的联盟，在这片失败的废墟和巨大的危机面前，仓促达成。
然而，就在气氛刚刚转向一致对外时，那个被秦浩拖到门口、刚刚苏醒过来的男人，突然挣扎着抬起头，用尽最后力气，朝着黎烬的方向，嘶声喊出了一句话，那声音里充满了恶毒的诅咒和诡异的快意：
“冥王……老板……老板让我给你带句话……”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男人咧开染血的嘴，笑容扭曲：“他说……‘游戏才刚刚开始’……‘地狱之门’已经打开……你……和你身边的所有人……一个都跑不了……”
“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目光扫过厉战野，又落回黎烬身上，带着极致的恶意，“老板还说……谢谢你……谢谢你把‘钥匙’……带到了他最需要的地方……省了他……很多麻烦……”
钥匙？
什么钥匙？
黎烬瞳孔骤缩！她猛地想起之前顾延之（夜枭）在她耳边说的那句“好久不见，小刺猬”，以及那句模糊的“谢谢你把钥匙带到了他最需要的地方”！
当时情况危急她未及深思，现在想来……
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能被称之为“钥匙”的？而且是她带到厉家来的？
一个可怕的、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难道……厉家老宅里，真的有某样东西是斯莱德和“夜枭”志在必得的？而那样东西的“钥匙”，一直都在她身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脖颈，那里空无一物。又摸向贴身的口袋……
厉战野的目光也瞬间变得锐利无比，死死盯住黎烬：“什么钥匙？他什么意思？！”
黎烬抬起头，脸色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难以置信的苍白和震惊。
“我不知道……”她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茫然和恐惧，“我……我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钥匙……”
男人发出最后一声猖狂而断续的笑声，然后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
只留下一个巨大的、令人不安的谜团，和更加深重的危机感，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游戏，才刚刚开始。
地狱之门，已经打开。
而钥匙，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