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会内部的选拔赛，定在市体育馆举行。这场比赛的残酷性远超寻常，因为名额只有一个，胜者才有资格接受韩国星耀馆的最终考核，败者则意味着与这次机遇彻底无缘。几乎全市有实力的年轻选手都齐聚于此，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百草站在候场区，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膝盖处传来阵阵隐痛，是旧伤，也是连日来身心煎熬的证明。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看台一角，长安教练独自坐着，依旧是那身黑衣，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看不出情绪的薄唇。他抱臂而坐，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与周围喧嚣的气氛格格不入。从百草入场到现在，他没有看过她一眼。
若白师兄和晓萤、亦枫他们坐在稍远一些的观众席，脸上写满了担忧。晓萤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念叨着祈祷的话。
“第一场，松柏道馆戚百草，对阵坚石道馆王振！”
裁判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全场。
百草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上赛台。每一步都感觉沉重无比。她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有好奇，有审视，有不屑，更有来自对手的、毫不掩饰的敌意。
比赛开始的哨声吹响。
王振人高马大，力量强悍，一上来就发动了猛攻，企图以绝对的力量压制百草。若是平时，百草可以用速度和技巧周旋，但此刻，她心绪不宁，身体疲惫，反应慢了半拍，几次格挡都显得十分勉强，被震得手臂发麻，连连后退。
“百草！稳住！找机会！” 若白师兄在场边大喊。
百草咬紧牙关，努力集中精神，试图寻找对手的破绽。然而，长安教练那句“不配留在松柏”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无法完全专注。一次闪避不及，王振一记沉重的下劈腿狠狠砸在她的格挡手臂上！
“砰！” 沉闷的响声。
百草闷哼一声，踉跄着倒退数步，整条左臂瞬间麻木，痛得她眼前发黑。
“得分！”裁判示意。
看台上响起一阵惊呼。晓萤吓得捂住了嘴。
百草甩了甩发麻的手臂，抬头间，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那个角落。长安教练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场上的激烈对抗与他毫无关系。这种彻底的冷漠，比任何呵斥都更让百草感到刺骨的寒意。
他……真的不在乎吗？不在乎她是输是赢，甚至不在乎她是否受伤？
一股混合着委屈、愤怒和不甘的火焰，猛地从心底窜起！她不能输！她绝不能就这样认输！她要证明给他看！
“啊——！” 百草发出一声低吼，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她不再被动防守，而是主动发起了攻击！步伐变得诡异迅捷，攻击角度刁钻狠辣，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王振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反扑打乱了节奏，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百草抓住机会，一记精准的侧踢击中对方肋部！
“得分！平局！”
比赛陷入胶着。百草完全凭借一股顽强的意志力在支撑，每一次出击都倾尽全力，每一次防守都硬抗到底。汗水、泪水混杂在一起，旧伤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眼中只有对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赢！必须赢！
接下来的几场比赛，一场比一场惨烈。百草几乎是用血肉之躯在拼杀。她战胜了王振，又险胜了另一位以灵活着称的选手，半决赛更是与贤武道馆的一名高手打得难分难解，最终凭借微弱的点数优势惊险晋级。
当她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踉跄着走下赛台，准备决赛时，膝盖的肿胀已经非常明显，脸色白得像纸，呼吸急促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晕厥。晓萤和亦枫冲上来扶住她，眼里满是心疼。
“百草，要不……”晓萤看着她的膝盖，声音带着哭腔。
“我没事。”百草推开她的手，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可以。”
决赛的对手，是沧海道馆的刘栋，以耐力充沛、打法稳健着称。这对体力几乎耗尽的百草来说，是致命的克星。
决赛开始！如预料般，刘栋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利用严密的防守和不断的移动，消耗着百草所剩无几的体力。百草的脚步开始虚浮，反应迟钝，破绽百出。
“戚百草！你的意志力呢？就这么点能耐吗？” 刘栋甚至在一次缠斗中，低声嘲讽。
百草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刺激着她近乎麻木的神经。她看向那个角落，长安教练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场边最前方，双手紧紧抓着护栏，指节泛白。帽檐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地盯着她，但那目光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挣扎。
他在看！他并不是无动于衷！
这个发现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百草濒临枯竭的身体！她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呃啊——！” 她发出一声近乎嘶哑的呐喊，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冲向刘栋！没有技巧，没有章法，只有最原始的、拼尽一切的冲击！
刘栋被这突如其来的、同归于尽般的气势震慑了！节奏瞬间被打乱！百草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用尽全身力气，一记毫无保留的后旋踢，狠狠扫向对方！
“啪！” 重重的击中声！
刘栋被巨大的力量踢得倒退数步，险些摔倒！
“得分！戚百草胜！”
裁判的哨声和宣布声如同天籁！
赢了……她赢了……
百草站在原地，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后倒去！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仿佛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上了赛台，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在她倒地之前，稳稳地、颤抖地接住了她。
耳边，似乎响起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巨大恐慌和痛楚的嘶吼：
“百草——！”
那声音……是他吗？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第五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