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的沉沦如同坠入冰冷的深海,当张道一再次醒来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和渺小感包裹了他。
他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个黑暗、颠簸、散发着汽油、汗臭和霉味混合气味的狭小空间里。身体变得矮小、柔软,手臂细得像柴棍,身上穿着一件脏兮兮、不合身的旧t恤和一条破洞的短裤。
他变成了一个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年纪。
几乎是同时,规则信息与身份标签强行涌入他稚嫩的脑海:
【剧本《逃离深山》启动。】
【类型:生存\/逃脱\/复仇】
【背景:你被人贩子团伙拐卖,正被运往偏远的深山。】
【规则平衡:深山中,那些曾被人贩子折磨致死的孩童怨念不散,化作了“小孩哥”。它们对活着的孩童抱有善意,是你们潜在的盟友。】
【警告:人贩子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步被深山怨气侵蚀,蜕变为实力强大的诡异。】
【通关条件:一、在抵达人贩子深山据点前成功逃离,且未被杀死。
二、杀死所有人贩子(包括蜕变后的诡异)。】
视野左上角,标签框浮现,带着一丝孩童般的顽皮与任性:
【本次随机身份:淘气的孩童】
【能力列表:不合理要求(主动):每两小时,你可向一个目标提出一个要求。要求是否“不合理”由规则判定。目标必须尽力完成,若拒绝或未在规定时间(通常为10分钟)内完成,将受到规则随机惩罚。惩罚强度与要求合理性成反比。
(注意:无次数限制,仅受冷却时间制约。)
委屈诬陷(主动):当你处于“大哭”状态时,每小时可发动一次。指定一个目标,诬陷其“欺负了你”。该目标将受到游戏规则伤害。若目标确实在近期对你有实质欺负行为,伤害加剧;若无,伤害减弱。
被动负面状态:爱哭、无法久坐、智力思维简单化。】
孩童身份!而且是被严重限制的负面状态!张道一(现在或许该叫他“小一道”了)感到一阵棘手。
爱哭、无法久坐、思维简单……这几乎剥夺了他冷静分析和精密布局的能力,将他拉回到了最原始的本能反应层面。
他压下属于成年张道一的惊愕与策略思维,努力适应这具稚嫩身体带来的感知。
车子颠簸着,周围还有其他细小的呼吸声和压抑的啜泣。
他眯起眼,借助车尾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车厢里还挤着另外四五个孩子,男女都有,个个面黄肌瘦,眼神惊恐,像一群受惊的小兽。
“呜……我想回家……”一个扎着羊角辫、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小女孩低声呜咽。
“别哭了,小花,会被坏蛋打的……”旁边一个稍大点的男孩,皮肤黝黑,紧紧搂着她,低声安慰,但他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
小一道(张道一)默默地看着他们,属于孩童的共情心让他鼻子一酸,差点也跟着哭出来,但他强行忍住了。他挪动了一下,无法久坐的被动让他觉得屁股像长了钉子。
“你们……叫什么名字?”他小声问道,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孩子们警惕地看着他这个“新来的”。
那个黑皮肤男孩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叫铁头。她叫小花。那个是豆芽菜,那个是二丫……”他指了指角落里两个更加瘦小的孩子。
“我叫……小一道。”张道一用了化名。他尝试集中成年人的思维去分析现状,但大脑像蒙上了一层雾,思考变得迟缓而直接。“我们……这是在哪里?要去哪儿?”
“被坏人抓了,”铁头眼神黯淡,“他们要带我们去山里,卖给没有孩子的人家,或者……去做更坏的事情。”
他年纪稍大,似乎懂得多一些,恐惧也更深。
“坏人……”小一道咀嚼着这个词,属于孩童的愤怒和恐惧在心中交织。他握紧了小拳头。
不知过了多久,货车终于停了下来。后车门被粗暴地拉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让习惯了黑暗的孩子们一阵眯眼。
两个面容凶悍、穿着脏旧迷彩服的男人出现在车外。一个脸上有刀疤,眼神凶狠(姑且称他刀疤脸);另一个身材粗壮,满脸横肉(壮汉)。
“都给我滚下来!小兔崽子们!”刀疤脸粗鲁地吼道,伸手就把离得最近的小花拽了下去,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
“哭什么哭!再哭把你扔山里喂狼!”壮汉不耐烦地威胁道。
小一道和其他孩子被驱赶着下了车。
他们身处一条荒芜的土路尽头,四周是连绵起伏、望不到边的苍翠群山,空气清新却带着一股原始的压迫感。远处山腰间,隐约能看到几间破旧的木屋。
这里就是深山了。
孩子们被用一根粗糙的麻绳串着绑住一只手,像一串蚂蚱,被刀疤脸和壮汉牵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林里走。
山路崎岖,对于孩子们来说更是艰难。
小一道的“无法久坐”被动在这里变成了“无法安静行走”,他总觉得路边的小石子、奇怪的野花、跳跃的昆虫更有趣,不停地想停下来看看,被刀疤脸骂了好几次,拽得踉踉跄跄。
“妈的,这小崽子怎么这么皮!”刀疤脸朝小一道啐了一口。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来到一处稍微平坦的溪流边休息。
“都给老子老实待着!”壮汉恶声恶气地警告,自己走到一边抽烟。
孩子们又累又怕,挤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小一道却坐不住,在旁边抠着泥土玩。
这时,他注意到,在溪流对岸的树林阴影里,似乎站着几个模糊的、穿着破旧衣服的小小身影。他们静静地看着这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没有影子。
是“小孩哥”!
小一道心中一动。他想起了规则平衡的提示。他尝试着朝那边眨了眨眼。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小孩哥”,也微微歪了歪头,苍白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虚幻的笑意。
它抬起手指,无声地指了指刀疤脸挂在腰间的钥匙串,又指了指山林深处的某个方向,然后身影缓缓淡去,消失不见。
信息!它们在提供帮助!钥匙可能很重要!方向可能是生路或者……它们的埋骨之地?
小一道的心脏怦怦跳,既有找到盟友的微末喜悦,也有对未知的恐惧。
休息片刻,人贩子催促着继续赶路。
越往山里走,光线越发昏暗,周围的树木也愈发高大狰狞,仿佛张牙舞爪的怪物。刀疤脸和壮汉的脸色也开始有些不对劲,他们的眼神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正常的浑浊和暴戾,呼吸也粗重了些了。
侵蚀开始了。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那几间破旧不堪、几乎与山林融为一体的木屋。这里就是人贩子的临时据点。
木屋里散发着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
孩子们被关进一间只有一个小窗户的黑暗屋子里,门被从外面锁上。
“今晚就给这几个小崽子‘拍照’‘验货’,明天一早联系下家!”刀疤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工作”语调。
黑暗中,孩子们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小花又开始低声哭泣,铁头紧紧抱着她,豆芽菜和二丫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小一道靠着冰冷的墙壁,无法久坐的被动让他不停地变换姿势。属于孩童的恐惧像潮水般涌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爱哭被动),但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知道,必须做点什么。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又感受了一下【不合理要求】两个小时的冷却时间似乎快到了。
一个大胆的、属于“淘气孩童”的念头,在他那被简单化的思维中生成。
他走到门边,用小手“砰砰”地敲着门,带着哭腔喊道:“叔叔!叔叔!开门!我……我要尿尿!憋不住了!”
门外传来刀疤脸不耐烦的咒骂:“妈的,事真多!憋着!”
“不行了!真的要尿裤子了!哇——!”小一道顺势放声大哭起来,眼泪说来就来(爱哭被动完美触发)。
哭声在寂静的山林和木屋里格外刺耳。
“吵死了!闭嘴!”壮汉的吼声传来。
“叔叔……让我出去尿尿嘛……就一下下……”小一道一边哭一边哀求,声音凄惨可怜。
或许是怕他真的尿在屋里弄脏“货物”,或许是哭声实在烦人,门外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快点!别耍花样!”刀疤脸拉开门,一脸凶恶地瞪着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小一道。
小一道怯生生地走出去,手指着屋子旁边的草丛。刀疤脸拽着绑在他手上的绳子,不耐烦地跟了几步。
就在走到草丛边,刀疤脸警惕地环顾四周时,小一道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发动了能力!
【不合理要求】!
“叔叔……”小一道用带着浓厚鼻音、无比“天真”的语气说道,“你能把钥匙扔到那边最高的树杈上,然后学三声青蛙叫吗?”
这个要求,对于一个人贩子而言,无疑是极度“不合理”的!
刀疤脸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涌起暴怒:“小杂种,你耍我?!”
他下意识就要抬手打人。
但规则的力量无形降临!刀疤脸的身体猛地一僵,举起的手停在半空,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和混乱。
他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强迫他服从这个荒谬的命令!
“你……你……”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脸色憋得通红。
十秒倒计时在他意识中响起(规则给予的执行时间)!
“哇——!叔叔不答应!坏人!”小一道见状,立刻加大哭声,同时悄悄观察着刀疤脸腰间的钥匙串和周围的环境。
在规则惩罚的威胁下,刀疤脸脸上的挣扎变成了屈辱和愤怒,但他无法反抗!
他猛地扯下腰间的钥匙串,用尽全力朝着小一道指的那棵高大松树的树杈扔去!钥匙划过一道弧线,果然卡在了高高的枝桠上!
然后,在寂静的山林夜色里,这个凶神恶煞的人贩子,涨红着脸,极其别扭、含糊地:
“呱……呱……呱……”
三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青蛙叫,微弱却清晰地响起。
躲在门缝后偷看的铁头、小花等孩子都惊呆了,忘记了哭泣。
刀疤脸做完这一切,仿佛虚脱了一般,喘着粗气,看向小一道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更加深沉的暴戾!
他一把拽过小一道,粗暴地将他重新塞回屋里,锁上门,在外面发出压抑到极点的怒吼和咒骂。
屋子里,重新陷入黑暗。
小一道靠在门上,小心脏还在狂跳。成功了!虽然钥匙被扔到了树上,暂时拿不到,但他验证了能力的强大,并且严重挑衅和削弱了刀疤脸的理智(无论是人类的还是即将诡异的)。
更重要的是,他给了其他孩子一个信号——这个新来的“小一道”,好像……有点不一样?
铁头凑过来,小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希望和崇拜:“小一道……你……你怎么做到的?”
小一道抹了把脸上的泪痕(爱哭被动让他刚才的眼泪无比真实),吸了吸鼻子,用孩童特有的、带着点小得意的语气说:“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让他那么做……他就做了。”
他无法解释规则和能力,只能用孩童的方式含糊过去。
但希望的种子,已经在这间黑暗的木屋里,在几个被拐孩童的心中,悄然种下。
然而,小一道能感觉到,门外人贩子的气息,因为刚才的屈辱和规则的冲击,似乎变得更加不稳定,那非人的诡异气息,正在加速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