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右脚踩下台阶的瞬间，腿上那道兽首纹又窜了一下，像是有火在皮下烧。残碑熔炉在丹田里轻轻一震，不是预警，也不是吸能，就是单纯的……醒了。
我知道，它也闻到了。
山下的味道不一样了。风里混着铁锈、汗臭、劣质符纸烧过的焦味，还有人声。吵得很。叫卖的，讨价还价的，骂娘的，全挤在一起。云霞城的集市到了。
我没停，背着行囊走进人群。肩上的酒囊晃了两下，灵液、丹粉、碎剑渣都在。行囊里还有妖狐皮和几块矿石。东西没少，命还在，路就还能走。
街两边摆满了摊子。卖符的，卖兵器的，卖药的，还有拿个破碗装着“千年灵芝”的骗子。低阶修士来来往往，大多凝血境上下，眼神飘忽，一看就是刚出师门或者混不出头的散修。
然后我听见一声吼。
“上古法宝碎片！触之即夺修为！一块换三块下品灵石！走过路过别错过！”
声音沙哑，带着刻意的煽动劲儿。我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黑袍人站在高台边上，脸上罩着灰布，只露出两只眼睛。他手里举着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石头，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闪着忽明忽暗的光。
一群人围在他旁边，伸长脖子看。
“真能吸人修为？”一个瘦脸修士问。
“当然！”黑商一挥手，那碎片突然冒出一股黑气，缠住旁边一块普通铁片，铁片当场“咔”地裂开，“看见没？这是封印之力！专门镇压敌人灵根的！你拿回去祭炼三天，打人一掌就能废他十年修为！”
哄的一声，几个人掏出灵石就要买。
我冷笑。假的。全是假的。
那些纹路是画上去的，灵气杂乱无章，连最基础的聚灵阵都算不上。也就骗骗没见过世面的菜鸟。
但我没动。站着看。
黑商扫了我一眼。我穿着兽皮袍，腰挂三个酒囊，背后一把无锋重剑，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眼神顿了半秒，忽然跳下台子，直奔我而来。
“这位道友，看你骨骼惊奇，必是万中无一的奇才！”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要不要试试这碎片？免费体验，吸一口你的灵力，看看效果？”
话没说完，他右手猛地探出，抓向我的手腕。
速度快，带风。
但他不知道，我从五岁就开始跟师父打虎。
他手指刚碰到我皮肤，残碑熔炉“轰”地一烫。我都没反应，体内的源炁自动炸开——
“砰！”
黑商整个人倒飞出去，撞翻了身后三个摊子。锅碗瓢盆砸了一地，符纸满天飞，有个卖糖葫芦的老头被掀翻在地，糖浆洒了一身。
全场静了两秒。
然后哗然。
“卧槽！这人谁啊？”
“黑商被打飞了？”
“快捡碎片！别管那个疯子！”
人群立刻乱了。刚才还围着黑商的人全扑向地上散落的“法宝碎片”，抢成一团。
我站在原地没动。
闭眼，内视。
丹田深处，那块半透明的古碑静静悬浮，裂缝里的青火微微跃动。它自己动了。
三缕极细微的波动从混乱中传来，像是老朋友在打招呼。
我睁开眼，目光扫过地面。
一堆垃圾里，有三块碎片和其他的不一样。它们不发光，也不冒黑气，但边缘有极淡的波纹，像是水底的影子。
真货。
剩下的全是仿的，连材料都是烂石头磨的。
可这三块……纹路和我在荒山洞里见过的残剑碑很像。不是一模一样，但同源。
熔炉开始吸。
无形的力量从我脚下扩散，三块真碎片中的残韵被一点点抽离，化作纯净源炁流入碑缝。青火烧得旺了些。
我嘴角扯了一下。
拿假货当幌子，真东西藏在里面卖？这招玩得挺熟啊。
黑商从一堆破摊子里爬起来，吐了口血沫。他没跑，反而低头快速在地上的碎片堆里翻找，最后捏住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片，塞进袖子。
动作隐蔽，但我看得清。
那块碎片，正是熔炉没能完全吸干的那一块。最后一丝残韵还在。
他想走。
我依旧没动，灵识扫过他刚才摔过的地方。泥土上有两个浅坑，是靴底留下的。坑底刻着一圈细纹，像齿轮，又像锁链。
这纹路我见过。青阳派废弃库房的机关门上就有。
这家伙，偷过门派的东西。
他站起身，拍了拍黑袍，假装狼狈地往巷口退。路过巡城卫时还咳嗽两声，装得像个普通倒霉贩子。
我不急。
等他拐进小巷，我才迈步。
人群还在抢那些假碎片，有人把石头贴头上大喊“我感觉到了！”，笑死个人。
我穿过集市，走进巷子。
脚印踩在湿泥上，没发出声音。兽首纹又热了一下，残碑熔炉里的青火转了个圈。
前面三十步，黑商加快了脚步。
他不知道，我已经锁定了他袖子里那块碎片的气息。
就像猎狗闻到血。
他左转，右转，绕过两座破屋，明显在甩人。可惜他忘了，真正的好猎手从来不靠眼睛追。
我在拐角停下。
前方是一条死胡同。墙头挂着晾衣绳，几件脏衣服在风里晃。
黑商站在尽头，背对着我，正在撕开袖子里的布条，取出那块碎片。
他举起碎片，低声念了句什么。
碎片突然亮了一下。
一道极细的金线从碎片中射出，打在对面墙上。墙上浮现出一行字：
“货已脱手，三号点交接。”
他收起碎片，转身要走。
我往前一步，踩碎了一块瓦片。
声音不大。
但他猛地回头，脸色变了。
“你……”
我盯着他：“敢拿和残碑同源的东西出来骗人，你背后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