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雷卡在云缝里,还没劈下来。我拳头还举着,源炁冲天而起的光柱没散,残碑熔炉里的青火还在烧,整个人绷得像拉满的弓。
风停了。
可就在这时候,一道金光从天外射来,直接撞开劫云残迹,落在丹室废墟中央。
地面裂开一圈符文,泛着淡金色的光。一个老者踏光而下,白发披肩,身穿九纹丹袍,腰间挂着一块玉令,上面刻着“丹心”二字。
他一落地,那股威压就铺满了整个院子。守卫们腿一软,全跪了下去。连洛璃都退了半步,手里的玉瓶晃了一下。
我知道他是谁了。
丹盟盟主。
我没动。拳头也没放下来。源炁还在头顶撑着光柱,剑胚横在胸前,随时能出一记断浪三击。
他看了我一眼,又扫过洛璃,最后目光落在我脚边那颗金纹丹上。
“门字现,剑骨鸣。”他开口,声音不大,却震得人耳膜发麻,“三十年了,终于有人炼出这颗丹。”
没人接话。整个西偏院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他抬起手,掌心浮出一截枯骨。青铜色,三寸长,表面布满细密裂纹,像是干涸的河床。可那骨头一出现,我就感觉丹田猛地一烫。
残碑熔炉里的青火突然跳了一下。
我低头看了眼腰间的无锋重剑——它也在颤,不是因为风,是自己在抖。
“此乃上古剑骨。”盟主说,“唯有血脉契合者,方可滴血认主。成,则得传丹剑之道;不成,则血枯而亡。”
他说完,把剑骨往空中一抛。
那骨头悬在半空,不动,也不落,就那么静静漂着,像是在等。
四周一片死寂。
执事们低着头,弟子们屏住呼吸。谁也不敢上前。刚才那一拳破天的场面还烙在眼前,现在又来个滴血认主,谁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有缘人”?
我站着没动。
可我心里清楚,这玩意儿在找我。从它出现那一刻起,残碑熔炉就在响,像是炉底被敲了一锤,嗡嗡不止。
洛璃忽然抬头,看向我。
她没说话,但眼神变了。不再是之前的冷静,而是……有点慌。
我抬手,用剑刃划破指尖。
血珠冒出来,我没擦,任它滴落。
一滴血飞向空中,慢悠悠地靠近那截剑骨。
碰上的瞬间——
“嗡!”
一声闷响炸开,像是铜钟被人狠狠砸了一下。剑骨猛地震颤,表面裂纹里闪过一道青光,紧接着,它主动吸住了我的血,像渴了千年的人扑进水里。
我眉头一皱,指头还在流血,可那骨头吸得越来越快,几乎要把整条手臂的血抽走。
我不收手。
反而往前踏一步,把伤口对准它。
血流更急。
剑骨颜色变了。原本灰扑扑的青铜色,一点点转亮,像是锈迹被洗掉,露出底下真正的纹路。那些裂痕开始发光,一道接一道,组成某种古老的图案。
我腰间的无锋重剑“哐”地一声砸在地上。
不是我松手,是它自己掉了。
剑身剧烈震动,表面裂纹中浮现出和剑骨一模一样的符文。两样东西隔空呼应,共鸣声越来越大,最后竟合成一股音浪,卷起地上残灰,形成螺旋气流绕着我和剑骨转。
盟主笑了。
他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屋顶最后一块瓦片也塌了。
“天意!天意啊!”他指着我,声音洪亮,“你就是失传千年的‘丹剑传人’!身具古武之骨,手握剑心之灵,体内藏丹道根基——唯有这样的人,才能唤醒这截剑骨!”
他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有人倒吸冷气,有人抬头瞪眼,连跪着的守卫都忘了爬起来。
洛璃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掐着一个玉瓶,指节发白。她看着那截剑骨,又看向我的剑胚,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盟主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伸手把剑骨取下,递到我手里。
“拿着。”他说,“它等了三千年,就是为了等到你。”
我接过。
剑骨入手温热,不像骨头,倒像一块刚出炉的铁。它贴着我掌心,还在微微跳动,仿佛有心跳。
我把它塞进怀里,顺手捡起地上的无锋重剑。
剑不抖了。
可我能感觉到,它不一样了。以前是源炁灌进去才亮,现在是自己在发热,像是有了生命。
盟主看着我,眼神复杂:“好好守护这份命格。丹剑之道,不该断。”
说完,他转身,脚下金光再起,腾空而起,眨眼消失在天际。
风又吹起来。
废墟里只剩下我和洛璃。
其他人不敢靠近,远远站着,议论纷纷。
“荒山来的野修……真成了丹剑传人?”
“他那把破剑跟剑骨共鸣了,你没看见?”
“嘘!小声点,人家刚破了丹劫,又认主成功,现在谁敢惹他?”
我懒得听。
低头看怀里的剑骨。它安静了,可残碑熔炉还在烧,青火翻腾得比刚才还猛。那些吸进来的雷息、毒瘴、废丹渣,全在炉里熬着,现在多了一股新东西——剑骨的气息。
两种力量在融合。
我闭了闭眼,运转《九锻通神诀》,想压一下体内乱窜的源炁。
可就在这个时候——
洛璃突然开口。
“你刚才……为什么不怕?”
我抬头。
她站在我面前,距离不到三步。月白丹师袍沾了灰,发间那根焦黑药茎歪了一点。她盯着我,眼神很直,没有躲闪。
“别人滴血认主,要么犹豫,要么求饶。”她说,“你割手指跟切菜一样,连眉头都没皱。”
我没回答。
她往前半步:“而且你的血……不对劲。剑骨不是在选你,是在认亲。它把你当成了……原来的主人。”
我沉默。
她声音压低:“你在隐瞒什么?”
我看着她。
她没退。
我们对视几秒。
远处传来脚步声,几个执事想过来搭话,被她一个眼神拦住。
她又开口,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千节毒瘴藤根里有玄机阁令符的事,你还没解释。”
我摸了摸怀里的剑骨。
它又热了一下。
“你现在问我这个?”我说。
她点头:“因为你不该是丹剑传人。你出身荒山,师父是野修,没有传承,没有血脉记载——可你偏偏炼出了金纹丹,引动丹劫,又让上古剑骨主动认主。”
她顿了顿:“这不是巧合。”
我没说话。
她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你到底是谁?”